“這些都是舅舅教的,你這若沒有,我明兒在醫館裡帶些來。”杜梅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她看的書多而雜,鍾毓常帶她在身邊看診,又放開醫館藥場,她學起來自然事半功倍。
“張婆子,去取些爺帶回來的大紅袍。”鳳仙朝青檀屏風後說了一聲。
“噯。”張氏低聲應著,一陣衣裳行走摩擦的聲音。
“得虧你來了,不然我一邊吃藥,一邊吃這些,相互衝抵了,我這病幾時才能好!”鳳仙見那些原本鍾愛之物都是害她的,一時間提不上胃口。
“一會兒,我到廚房去看看。”杜梅見鳳仙吃的點心一點不忌諱,想來飯食也是隻圖口腹之慾了。
“不急,待喝了茶,再去不遲。”鳳仙有點不好意思,杜梅來了半晌,一口水一塊點心都沒吃呢。
很快,張氏就取了虞美人彩繪茶葉罐來。
“應該還有個茶桌。”杜梅見只拿來個茶罐,眨了下眼笑著說。
“歐呦,好像真有的,當時和茶葉罐一起送來的,還有幾個小碟子小碗啥的。更生不知道怎麼用,就收到庫房裡去了。”張氏生怕被鳳仙責罵,惶恐地說。
“還不快去找出來,我怎麼用了你們這些個沒見識的蠢人,白讓梅子笑話。”鳳仙笑罵,她到底是個見多識廣的人,紅茶在京中雖並不時興,但她隨著相公倒是吃過兩三回的。
“噯噯噯。”張氏連連答應,忙著出去了。
“我們還是先艾灸吧。”杜梅想著等張氏拿出茶桌拾掇乾淨,怕是又去了半日了。
“看來也只好如此了。”鳳仙起身往內裡走,杜梅跟著進去。
進了裡間小室,屋裡焚了嫋嫋的薰香,博古架上放著精美的瓷器,案几上有架古琴,水面上的風將茜紗窗幔吹得飛起,像飛天仙女的裙裾,窗下有一方貴妃榻,想來這處是鳳仙彈琴小憩的地方。
收了窗格,屋裡有點暗,杜梅便點著了綠釉荷葉燈。鳳仙在博古架下的抽屜裡拿出了艾條和生薑片。鳳仙褪去衣裙,躺在貴妃榻上,杜梅檢查了昨天炙過的地方,確認面板完好,才再次施炙。
“梅子,昨日我感覺到的熱,只有短短几息,今天好像時間久一點。”一刻鐘後,鳳仙驚喜地說。
“藥吃了嗎?”杜梅一邊收拾一邊問。
“昨兒的吃了,今日的,吃了午飯再吃。”鳳仙也不喚丫鬟,低頭自個繫上了衣帶。
“藥要定時吃,萬不可斷,艾灸和食療只是輔助治療。”杜梅重新支開了窗格,微涼的風呼呼地灌了進來。
兩人再次回到水屋,張氏已經將茶桌擺上了,風爐裡的炭燒得正旺,銅銚子裡的水似開未開,冒著嫋嫋的煙。
杜梅淨了手,與鳳仙分坐兩旁,她將銅銚子裡的水倒進一個細陶罐裡,放在風爐上燒,又用銚子裡的水把茶盞和用具都燙了一遍。
不大會兒工夫,只聽陶罐裡傳出輕輕的咕咕聲。她揭開蓋子看了看,只見水面冒起了魚眼睛般大的小氣泡,一轉眼
水邊緣的氣泡就大如湧泉了。
杜梅小心地用銀勺子舀水,因勺子太小,她便舀出了三勺,擱在茶碗裡。這時水面已經全沸了,她用勺子在水中心旋出了一個水渦,用竹夾子拈起一撮大紅袍投進水渦裡。
風爐裡的炭火通紅,三五息的工夫,水大開了,波濤翻滾,水沫子幾乎要溢位來,杜梅眼疾手快地將剛才舀出的水,又加了進出。沸水頓時偃旗息鼓,但不過一眨眼的工夫,水泡又捲土重來。此時,杜梅已經用布包了把手,將陶罐從風爐上取了下來。
陶罐有一個小口,方便將茶汁倒進茶盞裡,杜梅一連倒了五杯,濃郁的茶香瞬間飄散開來。
“梅子,你這煮茶的手法倒是新奇,我在外頭茶館也喝過幾回,都沒有你煮的這般香。”鳳仙端起茶盞,只見茶色金黃,茶湯清亮,她低頭輕嗅,一股雋永的甘醇清氣直入鼻端,令人精神為之一震。
“到底是你的茶好,茶館裡的怎麼好比。至於手法,是舅舅照著古籍上的記載教的,我不過學了些皮毛而已。”這樣的好茶,可遇不可求,杜梅自己也不過是第二次嘗試,還好,沒糟蹋了好東西。
“這味道……”鳳仙抿了一口,欲言又止。
“如何?”杜梅心驚,聞著味道不差,難道口感不對,她趕忙細啜了一口。
“嗯,入口有一點微澀,隨即兩頰生津,回味居然是甜的,而且是一種糖炒熟的那種甜!”鳳仙的舌頭在嘴裡裹了一圈,彷彿還在回味那種醇厚的味道。
“這茶最大的好處,不僅在這滋味上,還在於它比綠茶溫和,對脾胃有好處。”杜梅看著她沉醉的模樣笑道。
“這茶這麼好,我每天都要喝。”鳳仙又端起一杯。
“平日裡喝個三五杯不妨事,但那幾日還是喝些溫水比較好,若起熱時,斷不能喝,而且未進早餐亦不要喝。”杜梅細細叮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