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啪!”突然,房樑上有人朝空中扔出了一顆二踢腳。
“嘭……啪!”做為回應,杜鐘點燃了院門口的炮仗。
“噼裡啪啦。”掛鞭齊鳴,騰起一陣白色的煙霧,紅屑漫飛飄灑。
炮仗聲此起彼伏,放了太多,空氣中滿是火藥味,圍觀的人群正處下風口,被嗆得直咳嗽,紛紛躲避。
足足放了一刻鐘,炮仗才算放完了,接下來的才是重頭戲。原本在院外圍觀的鄉人們,一窩蜂地湧到杜梅家新房前。
杜家鎖和錢茂祿等人站在山牆上,一人一個搭袋,裡面都是送禮人送來的糕點糖果等賀禮。這其中尤以鍾毓買的最多,所以每個人的搭袋都是滿滿當當的。
“快扔!”仰著脖子的鄉人們在下面不停地催促。
“這裡,這裡!”東邊的鄉人跳起來叫道。
“扔糖果!”一個老漢將孫子扛在肩上,朝杜家鎖招手。
每扔一次,都引得底下的男女老幼哄搶,搶到的,開懷大笑,沒搶到的,更加鉚足了勁搶下一波。
倏忽,飄飄悠悠,天上飛下了一片紅紙包,那可包著錢呢,這自然也是鍾毓的大手筆。底下的人一見,簡直搶瘋了。兩個孩子甚至為了一文錢差點打起來,杜梅只得另拿了一文錢,才把他們哄開心了。
前前後後,打從準備材料開始,杜梅辛苦了許多日子,看著眼下熱熱鬧鬧鬨搶的鄉人們,她也開心地笑了起來。許氏倚在舊屋門框上,高興的眼淚直在眼眶打轉,但她忍住不讓它掉下來。
上樑這日一定要搶和鬧的,預示著主家日後會發財興旺。鍾毓立在廚房屋簷下,他看看喜極而泣的許氏,又看看陽光裡眯著眼睛的杜梅,再轉眸看那一片哄搶的熱鬧,心中莫名歡喜,原來,這才是平常人的煙火氣。
周氏趴在自家屋裡床上,聽著西邊傳來歡快的炮仗聲和鄉人的鬨鬧聲,她恨恨地咬著後槽牙,眼裡滿是怒火。可惜,她身上疼得動彈不得,也就能在心裡罵幾聲罷了。
謝氏自那日在祠堂嘔吐以後,突然病倒了,吃什麼吐什麼。杜梅家的熱鬧令她寢食難安,頭疼不已,難免咬牙在心裡咒罵。
杜梅可沒空理會她們,鄉人們搶得心滿意足,在杜家溝,誰家上樑也沒散過這麼多東西,更不要說錢了。他們揣滿了口袋,三三兩兩嬉笑著離開了。
中午開了酒席,各色菜餚流水般上來,這些菜有杜梅自己準備的,還有鍾毓和葉青帶來的,天氣太熱,不做成熟食,擺到下午就要壞了。
鍾毓和葉青中午吃了飯就回去了,一個要坐診,另一個要看店。狗剩和二蛋也回去覆命了,杜梅叮囑他們,讓牛二和黑蛟龍晚上來吃飯。
晚上酒宴照開,大丫爹來不了,杜梅給他送了些現成的飯菜做晚飯,把大丫娘和大丫姐妹都叫上。春芽一家、春花一家,老頭和二愣子,杜鍾和杜樹父子,杜家鎖和方氏夫婦,加上自家人和幫廚的人,先開了兩桌。還留了一桌給牛二和黑蛟龍他們。
兩桌人熱熱鬧鬧吃罷,天色不早了,也不多說閒話,俱都各自回家了。
杜梅看看還有一桌菜沒有動,她抬頭看了看月亮,估摸著約有戌時了。這會兒還不來,是狗剩和二蛋忘記告訴他們了,還是有事耽誤了?杜梅心裡突然有點不安起來。
這晚,牛二和黑蛟龍終究沒有來,而在漆黑的射烏山山頂
卻來了一個人。確切地說,是來了一個穿著玄色錦衫的男子以及一匹黑馬和一條黑狗。
這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山下的村落,而村落裡有一處燈火通明,微涼的晚風甚至送來了那裡飯菜的香味和人們的歡笑聲。
“梅子,你的一個願望已經實現了,千萬不要忘了我!”呆立了半天,男子轉身牽馬下山,黑狗不經意地吠了一聲。
“黑豹!”男子警告地喝了一聲。黑狗立時連鼻息都輕了。
男子翻身上馬,他的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匹紅鬃馬,彷彿是從暗夜裡擠出來似的:“爺,時辰不早了,城門快要關了,我們回去吧。”
男子並沒有答言,韁繩一抖,腳跟輕點馬腹,黑馬箭一般飛奔出去了,黑狗亦如他們的影子,狂奔追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