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看不出來嗎?天家愛長子,百姓疼么兒。魏氏最偏袒三金和杜傑,三房和二房只一牆之隔,他年有什麼變故還真不好說呢。”先前那位“先知”婦人又開口道。
“噯,若我家有這麼能幹的孫女,我做夢都得笑醒了,哪能這麼不知好歹地瞎糟踐!”一個老婦人嘖嘖有聲地搖搖頭,只恨魏氏不惜福。
“可不是,杜梅腦子活,點子多,是個掙錢的好手,將來誰家娶了她,都是天大的福氣呢。”幾個婦人連連附和,絞盡腦汁想家裡親戚中,有沒有適齡的男子。
“前些日子不是說來了個表哥嘛,如今卻全沒了訊息?”聽了半截話的胖嬸,擠進來搭訕。
“外鄉人靠不住,我看杜鍾家的杜樹倒是實心實意的孩子,對她也是真心好。”一個婦人說著話,拈起針在頭髮上蹭了幾下,低頭納鞋底。
“那不般配!杜鍾在杜世城手上做了多少年長工,雖現在杜梅不把他們當長工看,可做的還不是長工的活嘛。”胖嬸抿著嘴,搖搖頭。
“杜梅現在小小年紀就能自個張羅造房子,她的將來造化,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呢,你們就別替她瞎操心了。”廢稿來找三金,聽見隔壁的罵聲,順道轉過來看看,見是魏氏,心裡甚是不喜。
“哎呀,難得你也來看熱鬧!”婦人們圍著他打趣。
“大家都散了吧,杜梅造房子,咱都是一個村的鄉親,到時多來幫忙才是正經。”廢稿可不想在女人窩子裡多逗留,轉身走了。
夜幕低垂,魏氏罵來罵去,還是顛三倒四的那幾句話,眾人也聽膩了,加之晚間蚊子蒼蠅肆虐,鄉人們漸漸散了,魏氏無趣的很,只得灰溜溜回家了。
杜鍾和杜樹每日都不得閒,從草垛裡拔出隔年捂得黃澄澄的稻草和麥秸,用鍘刀切成碎碎的草筋。又到杜梅家的山林裡挑來黃土,這黃土太黏,種莊稼不發旺,卻是造房子不可缺少的材料。
這日午後,三輛騾車進了杜家溝,車上堆著滿滿當當的生石灰塊。杜梅早與杜懷炳說好,借用村裡的三口石灰池子,此時池裡早已被杜鍾挑水注滿了。
與三輛騾車同來的是狗剩八斤和金剛二蛋,牛二忙著收賬,指派他們來幫忙。此四人加上杜鍾和杜家鎖剛好六個人,二人一輛牛車一口石灰池子。
杜鍾和杜家鎖率先幹起來,用鐵鍬用將石灰塊扔進水裡,水面頓時沸騰,冒起一陣白煙。狗剩四人牛飲似地喝了碗涼茶,脫下外褂,不甘示弱地甩開膀子做活。
石灰塊全部均勻地扔滿水池,三口池子彷彿三口燒開的大鍋,咕咚咕咚不停泛起氣泡,蒸騰的白氣,如雲如煙,場面蔚為壯觀。
村裡的孩子都圍著看稀奇,六人怕出意外,半點不敢大意,盯著不讓靠近。杜鍾和杜家鎖更是叮囑婦人們看好自家的娃。
石灰池子整整熬煮了兩個時辰,煙氣才慢慢散去。只見那些石灰塊足足膨脹了兩倍,已經變成了柔軟細膩,潔白宛如油脂的熟石灰。
接下來幾日,杜家鎖代買的木材陸陸續續運來了,受不住牛二的激將法,黑蛟龍送來了三車沙子當賀禮,萬事俱備只欠黃道吉日。
杜梅特意備了些禮物去請廢稿選日子,他在村裡跟著族長操持紅白喜事,又飽讀詩書文章,村裡人辦事挑黃道吉日大多找他。
廢稿聽她說了來意,趕忙拿出黃曆推演了一番,定了六月十六動土,也就是兩天後。
杜梅喜滋滋回家,開始收拾,一些大的東西許氏已經收到大屋裡去了,因為動工以後還要準備一天兩頓飯,所以廚房暫時不拆。
正當她環顧小院,做著各種打算的時候,杜鍾來了。
“梅子,材料都準備的差不多了,瓦匠和小工,你請好了嗎?”杜鍾問。
“鍾叔,這瓦匠需要幾個?我已經和於瓦匠說妥了,他會帶兩三個人來。”杜梅心裡沒底,造房子可是個大事,誰家也沒見一個女娃娃主事做過這個。
“他帶來的是瓦匠師傅還是小工?”杜鍾畢竟年長,想得比較周到。
“哎呀,我這倒沒問呢。”杜梅一驚。
“我現在問問去,後天就要開工了!”杜梅如一陣風似的轉身走
了。
她剛拐過院子,就與急匆匆的於瓦匠頂頭撞。
“啊呀,杜梅,我正要找你呢。”於瓦匠一臉著急。
“怎麼了?”杜梅心裡滑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我妹子剛來叫我去給她家壘豬圈,我推脫不了,怕是不能到你家做貨了。”於瓦匠抱歉地說。
“壘個豬圈不過三兩日的工夫,你先幫我造房子,而後再去唄。”杜梅只得低聲與他商量。
“要不,我先給妹子壘豬圈,而後再來你家?”於瓦匠試探地問了一聲。
“這恐怕不行,我這日子不能改。你妹子不能緩緩?”杜梅有點不高興,這日子是能隨隨便便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