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做什麼呢。”許氏走進來,看見廚房桌上黑乎乎的三碗石榴水,疑惑地問。
“娘,你聽我說……”杜桂一把抱住許氏的胳膊,把剛才的事前前後後,細細地說了一遍,說到好笑的地方,她自個笑個不停。
“你們呀……那臭味,只是豆腐發酵了而已。”許氏愛憐地摸摸杜桂的頭。
“那就是說,不會吃壞肚子的,對不對?”杜桃還是有點擔心。
“像酒啊,醋啊,馬上入梅做的醬啊,都跟發酵有關,還沒見誰吃壞過呢。”許氏笑道。
“就是那黑漆抹烏顏色的不好看。”黃大丫大著膽子,插了一句。
“你是黃家大姑娘吧。這黑色還算是好的呢,徽州有道名菜,叫毛豆腐,就是用長了寸許長白毛的豆腐做的呢,不過,那毛也是發酵形成的。”許氏低頭和煦地對大丫說。
“寸許長白毛?真的能吃?”杜櫻用手比劃了下,一臉驚疑。
“娘,您吃過?味道怎麼樣?”杜梅認真地問。她一遇見吃食,就想刨根問底。
“我……我哪裡吃過這種名菜,只不過逃難時,聽人說起罷了。”許氏面上一怔,旋即笑著說道。
“娘,你嚐嚐我做的臭豆腐。”杜梅將筷子遞給許氏。
許氏蘸了甜醬吃了一塊,嚼了好一會兒,才嚥下。她開口說:“我吃著,似乎有點硬,是不是時間擱久了?”
“沒有啊,剛剛四妹還覺得不夠脆呢。”杜梅皺眉說道。她心裡暗忖,難道自己記錯了夢中說的?
“炸的時候,掌握點火候,火不能太大。另外你再想點不一樣的調料,小孩和老人的口感總是不同的。”許氏啟發道。
“要不然,我用骨頭湯、青紅辣椒、大醬、蔥花調點滷汁,喜脆的蘸醬,喜軟的澆滷。”杜梅沉思了一會兒,開口詢問。
“這……這主意不錯,這些配料家裡現成有,倒是可以試試。”許氏臉上掛著歡喜的笑容。
杜梅又試了一回,果然與蘸醬的滋味不同。那些鮮香的滷汁全浸在臭豆腐裡,外皮泡軟了,味道也更醇厚。
這一通忙碌下來,就快到午飯時間了。黃大丫紅著臉要走,卻被三個小的挽留了下來,杜梅和許氏在廚房張羅飯食,三個小的陪大丫到大屋裡去玩。
黃大丫第一次見繡屏風,底布上繡出的梅花如同真的一樣,她的眼睛都看直了。
“你摸摸,這絲線可滑了。”杜桂伸出小手在上面摩挲。
“不不不,我會摸壞的。”黃大丫將手背在身後,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盡瞎說,哪有東西摸下就壞的。”杜桃笑道。
“真的,我不能摸。”黃大丫猶猶豫豫地將手伸到她倆面前。
黃大丫不過十三歲,正是豆蔻年華,可她的手卻似老婦人一般,手背上的凍瘡紫痕還未褪盡,十隻本該如蔥般的手指非常粗糙,指尖更是有著許多細細小小的毛刺。
杜桂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裡,明顯感覺到割手。許氏特別重視家裡女孩子的手,無論白天做了多少事,晚上一定要用溫水泡手,並敷上哈喇油才可以睡覺。
為這事,婆母魏氏不知和她鬧過幾回,後來二金改偷偷買給她,這才平了婆媳矛盾。
正是得益於此,杜梅姐妹平日裡雖然做很多苦活累活,但雙手依然保持的很好,繡花製衣等精細的話,也照常能做。
“你好可憐啊。”杜桂摩挲她的手,同情地說。
“你的手怎麼這麼好?跟白饅頭似的。”黃大丫感受到杜桂那雙軟軟滑滑的手,一臉羨慕地說。
“我們每天都擦哈喇油的,你不擦嗎?”杜桂畢竟年紀小,以為家家的日子都過的一樣。
“我家連吃飯都成問題,哪裡有閒錢買那個呢。”黃大丫羞澀地抽出手。
“我娘說,女孩子的手不能壞的。”杜桂又急急地抓住她的手。
“我只會做粗活。”黃大丫自卑地把頭低下去。
“你總要給自己繡嫁妝吧。”杜桃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紀,想到哪裡說到哪裡。
“你真壞,說什麼嫁不嫁的!”黃大丫臉迅速地紅了。
“你該不會……”杜櫻看著她臉上可疑的紅。
“吃飯了。”杜梅在廚房裡叫了一聲。
四個女孩子的話題被打斷了。飯桌上,自然而然談論的就是吃食了,早把剛才的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