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姐,村西頭的老頭家的豆渣沒人要,正要倒到河裡去,我們要不要?”杜櫻一路跑回家,氣喘吁吁地說。
杜櫻三姐妹日日在外頭,滿心滿眼都是鴨子的吃食,見什麼都想帶回家餵鴨子。
在缺菜的冬季,巧婦們常常買些豆渣,用油鹽炒了,當下飯小菜,雖費油又塞牙,總好過筷子頭沒處伸。
到了春天,地裡的菜多,野菜也豐盛,像馬蘭頭、枸杞頭、香椿頭,菊花腦,只要暖和上三兩日,就都露頭瘋長,若是下了雨,還能到山裡撿蘑菇和地皮菜換換口味,所以豆渣便無人問津了。
“豆渣?”杜梅和許氏互看了一眼。
杜梅吃藥扎針,又喝了野雞湯,身體大好了,只是還有點虛弱,許氏只讓她在家將養的,不許她出門做活。
“要!”杜梅丟下手中的繡棚,滿臉歡喜。
“那我去跟老頭說,他還等著回話呢。”杜櫻轉身就要走。
“我和你去看看,不新鮮的不能要,別把鴨子吃壞了。”杜梅站起身來。
“梅子,你不能去!”許氏生怕她出去了,又著了風。
“娘,我已經好了,老不動彈,也不行。”杜梅一邊說,一邊拉著杜櫻就走。
“噯,你這孩子,說完了事,就快回來。”許氏看著兩姐妹出了院子,她兀自跟在後頭嘮叨。
許氏正要關院門,周氏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下子,閃到她的面前。她的胳膊彎裡,掛著件春秋天穿的水綠色衣裳。
“你這是做什麼?”許氏下意識得退開半步。
“弟妹,麻煩你件事唄。”周氏難得有點害羞地說。
“什麼事。”許氏警惕地打量著她。
“哎,是這樣的……”周氏一邊說著話,一邊硬是將寬大的身子擠進了院子。
“有事就在這裡說!”單薄的許氏哪裡拉得住周氏?
“我說弟妹,我們一個屋簷下也過了十多年了,怎麼,我都不能上你這坐坐了?”周氏大大咧咧得坐在二房屋裡,一面四處張望,一面挑理兒。
“大嫂,你有事就直說。”許氏心裡不安定,這女人不似往常。
“是這樣的,前幾日,郝婆給杜栓說了個姑娘,過了清明,就要上家裡來相看相看。
這不,我剛給杜栓做件像樣的衣裳,可我手笨,想麻煩弟妹給繡個花啥的,也光鮮亮麗些,你給瞅瞅。”周氏把衣裳遞到許氏面前。
許氏無奈,只得接了,將衣裳展開來看,想著給配什麼絲線,繡什麼花紋。
周氏則在一旁翻看許氏的繡品,毛手毛腳地將針線籮碰翻在地上。
“哎呀。”周氏慌忙彎腰去拾。
“大嫂,我來吧,我來吧。”許氏忙丟開衣裳,自己低頭去撿。這些絲線嬌氣,沾了灰塵,顏色就不鮮了,又不方便洗。
周氏越幫越忙,她身形高大,拾取了一個,又將另一個絲線團踢得找不到影兒。
折騰了半天,看著一桌子灰撲撲的線團,許氏心裡甚是不喜,但還壓著火。
“對不住啊,弟妹,給你
添麻煩了,我看算了,杜栓也沒命穿繡花的衣裳,我走了。”周氏拿起桌上的衣裳,一陣風走了。
許氏看著她的背影發愣,這女人是存心來跟她搗亂的嗎?
待許氏好不容易將一個個絲線團仔細的撣去灰塵,杜梅和杜櫻姐妹笑嘻嘻地回來了。
“娘,我已經和老頭說好了,他以後每天的豆渣,都留給我們。之前的不新鮮,我都沒要,方嬸家養豬,就都給她家了。”杜梅笑著說,她果然是個奔波的命,出去跑了跑,倒比悶在家裡精神了些。
“還有啊,他不要咱們的錢!”杜櫻最是佩服大姐,家裡的銀錢一直緊張,全靠母親的繡品換錢,所以她們想盡一切辦法,將一個銅錢掰成三瓣花。
“那他要什麼?”許氏緊張地問,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他不是不會做飯嘛,就要我們在他出門賣豆腐的時候,幫著做一頓飯,管一天就行。”杜櫻笑眯眯地說。
“這行嗎?會不會惹閒話?”許氏特別注意外面對二房的議論,她是寡婦不說,四個女兒的名聲頂頂重要。
“這有什麼不行?他一大早就出門,不到中午不會回來,我們手腳麻利點,每天連面都碰不著,有什麼閒話可說的。”杜梅心裡早就盤算好了。
“那好吧,你們每天兩個人去,有個幫襯,別落了單。”人心險惡,許氏極力想得周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