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孃,你們和我們同住吧。說到底,分家只是權宜之計,哪能真的讓老人單過?”謝氏眼珠子轉了轉,笑眯眯地說。
“是啊,爹孃,秀秀還是孝順你們的,和我們過吧。”三金是么兒,三十多年都在父母跟前,這突然事事都要自己拿主意,他實在頭疼得很。
好你個謝妖精,你這哪是養老人,分明是想獨吞家產!周氏氣得臉色發青地想。
“爹孃,大金是老大,俗話說的好,養兒防老,你們該和我們大房一起過。”周氏臉疼身上疼,都是被大金打的,但大金是個榆木疙瘩腦袋,周氏再不開腔,恐怕金娃娃就要被謝氏抱走了。
“對的,對的,和我們過,田裡地裡的活,你們都不要插手,坐家裡享福吧。”大金喜笑顏開地說。他心中暗忖,這女人啊,還是要打!打服了就聽話懂禮了。
“大嫂,我家大金將來是要考舉人的,杜傑也要考,兩位老人跟著我們過,將來榮耀加身,才是真福氣!”謝氏斜睨了周氏一眼。
“福氣福氣,有福就有氣,慢不說,老三的舉人猴年馬月考得上,就眼巴前,你是讓爹孃給你做夥計吧。田,你搶著好的了,我就問你,你會種嗎?還不是勞動爹給你做牛做馬!”周氏鼻孔裡哼了一聲。
“這話說的,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再說,杜鐘不還在這嘛,我6畝田,一畝地都請他種。總不能主家分家,就攆長工走!”謝氏的話說得漂亮,暗中諷刺大房不給別人活路。
“老三家的,今兒說出大天去,都不能讓爹孃跟你過!”周氏懶得和謝氏辯嘴,只一句話堵死了。
謝氏明白周氏的心思,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也瞞不了她。這樣僵持下去,兩家都落不到好處。
謝氏換了種語氣:“大嫂,我知道你也想孝敬爹孃,但,哪叫三金要考舉人呢,大老爺們都很看重孝道。雖說,我們分家是迫不得已,但要是讓有心的人亂嚼了舌根,壞了前程,咱們一大家子都跟著蒙羞!”
“你別來這套,我三個兒還沒說媳婦呢,我這要落下惡媳婦的名聲,誰還敢嫁到我家?你這不是坑我嘛!”周氏不吃她那套。
“要不要,我和你娘,一家一個啊。”杜世城一本正經地說。
“這……也行。”周氏暗喜。
“娘,你跟我們過!”謝氏立時來了精神。
“滾!統統給我滾!咳咳咳。”杜世城只覺一股熱流直往頭頂衝,他的眼睛都氣紅了。
看著公爹突然發怒,周氏和謝氏差點嚇破了膽,她們踟躕著往門邊挪。
“世城,你莫把自己氣壞了。”杜懷炳按著杜世城的肩膀,杜世城咳得佝僂著身子縮成一團。
“讓老叔見笑了,我上輩子不知作了什麼孽,攤上這幫沒良心的兔崽子!”過了會兒,杜世城緩了回來,臉上的紅潮也下去了。
“這事也差不了,我就回去了。”杜懷炳不想多留。
“老叔,留家裡吃飯,忙了一上午了。”杜世城一把拉住他。
“算了,改天,你到我那來,咱們好好喝兩盅。”杜懷炳婉拒。
看著一院子的狼藉,杜世城這才意識,今日已非昨日,這家散了!廚房裡的鍋碗瓢盆都被搶空了,拿什麼招待客人?
杜世城愣神之際,杜懷炳已經越過他,回家去了。
大房三房的人也都訕訕然的各回各屋了。
“沒什麼事,我也回了。”杜鍾一直摳食指上的紅印泥,彷彿沒了這紅印泥,主家還是原來的主家。
“阿鍾,你還來幫我。”杜世城眼見著杜懷炳走了,忙拉住杜鍾。
“叔,你自個就5畝田,用不著我了。”杜鐘的話越說越小。
同時種28畝,播種收割、施肥除草需要找一個長工,而5畝,只需要忙時僱個短工就行了。
“叔的身體不中了,田裡就靠你了,工錢不會少。”杜世城心裡覺得對不住杜鍾。
“叔,這是說哪裡話,我也就是有把子力氣,您的難處,我明白。活我會幹好,工錢該多少是多少。”杜鍾是實誠人,他雖窮,卻不彎脊樑。
“行,就照你說得辦。”杜世城精神頭實在不濟,他拍拍杜鍾,轉身回裡屋了。
“鍾叔,我家的田也要麻煩你。”杜梅對杜鍾開口道。
“噯,你不說,我也會替你做的。只是,你剛才怎麼也不爭爭,河灘上那三畝還不頂兩畝的出產。”杜鍾看著杜梅,嘆了口氣。
“鍾叔,我想要那三畝。”杜梅平靜地說。
“噯,罷了,你是個孝順孩子,鍾叔會盡力把田裡伺候好的。”杜鍾往外走。
“梅子,你放心吧,還有我呢。”杜樹跟在後頭說。
慌亂如打仗般的一上午過去了,院裡人都走光了,只有幾片黃葉子在地上孤零零躺著,一片寂寥。
院子還是那個院子,房子還是原來的房子,此時在正午的陽光下,卻像被抽了精氣神,顯得異常悲傷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