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晚膳準備好了。”玲瓏進來回稟。
三人起身移步東暖閣,暖閣比正殿略小。掐絲琺琅熏籠燒得正旺,綠釉蓮花香爐裡輕煙嫋嫋。一隻純白細瓷寶瓶裡插著兩三枝含苞的綠梅。
“母后,您這暖閣裡燃著什麼香?如此淡雅。”宮女魚貫上菜,楚霈輕嗅了下問。
“這不過是玲瓏她們五月間得的梔子花露,皇帝若喜歡,讓她們給小李子帶上些。”太后撫著指上的紅寶戒指,就欲叫人。
“兒臣哪裡需要這些,不過是紫寰殿裡的龍涎香味太重,聞了母后的香,倒覺得清貴別緻。”楚霈笑著說。
“哀家倒是忘了,袁貴妃是宮中制香第一人,她那裡多的是各式香料。”太后輕笑。
“霖兒,我記得你只喜歡沉香,前幾日我打發小郭子送了些去你府上,外面買得怕是不真。”太后轉頭看楚霖。
“謝母后關懷,兒臣不安。以後這些瑣碎交給如意就好。”楚霖起身行禮。
說話間,各色菜品已經上了,四碟乾果蜜餞、四碟小菜糕點、繡球乾貝、五香鱖魚、松茸猴頭菇、掛爐山雞、鮮蟶蘿蔔羹、糟兔肉、烤鹿脯、燕窩雞絲湯。這是泰和殿小廚房做的,菜式美觀,香味濃郁。
母子入席,玲瓏沏上君山銀尖,琳琅斟滿紅玉清漿。
“母后,兒臣敬您,願母后身體康泰。”楚霈舉杯說。
“皇帝日夜為國事操勞,該多吃些。”清漿是淡酒,太后也能略微喝一點。
“楚霖祝母后永葆青春。”楚霖亦站起來敬酒。
“坐,這是我們母子的家宴,不必拘謹。這鹿肉是極好的,少年人該多用些。”太后揀了一塊遞到楚霖描金白瓷碗中。
玲瓏立於桌旁佈菜斟酒,席上母子融融,連飲了三五杯。
楚霈端起喝酒的翡翠杯對楚霖說:“母后這套溢彩翡翠杯,可輕易不拿出來用呢。”
“這酒杯做得果然精緻,翡翠亦是觸手生溫,最是這翠色濃豔得彷彿要滴出來了。”楚霖細細把玩。
“配這紅玉清漿酒真是賞心悅目。”楚霈轉著酒杯,杯中緋紅的瓊漿漾了起來。
“不是哀家不捨得,實則當年原是八隻,後來碎了一隻,不成套了,偏今日要喝紅玉,只我們母子三人,這才叫玲瓏找了出來。”太后嗔道。
“真是可惜了。”楚霈仰頭喝下紅玉,彷彿是把一朵綠葉包裹的紅花喝下一般。
“九弟,你一向蕭不離身,今日母后高興,你何不吹奏一曲?”楚霈看向楚霖腰間的碧玉蕭。
“母后皇兄若不嫌棄,臣就獻一曲助興。”楚霖站了起來,舉蕭附於薄唇之上。
蕭聲清越,如汩汩石上清流,又似啾啾出谷黃鸝,有月上竹林的淡雅,亦有草蟲鳴秋的熱鬧,絲絲縷縷,繞樑環柱,宛如天籟。
一曲終了,餘音嫋嫋,楚霈擊節感慨:“真真是妙音。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聞說,蘇家小姐彈得一手好琴,你們日後,必能琴瑟和鳴。”太后頷首微笑。
楚霖一聽此言,面色變了變,並沒有搭話,只坐下自喝了一杯。
“母后,日子可定下了?”楚霈問。他是皇帝,日理萬機,不會有人拿這個是叨擾他。
“嗯,定下了,正月初八。我叫霖兒進宮,也是為了講這一樁事。”太后笑眯眯地看著楚霖。
楚霖的心裡,宛如打碎了五味瓶,他的婚姻當真由不得他。那雙眼睛……
“九弟,莫要害羞,男婚女嫁再正常不過了。”楚霈見他臉色潮紅,以為他面淺,聽不得這些話。
“霖兒放心,母后為你擇的人,容貌、性情、品行自是百裡挑一的。”太后也跟著說了一句。
“母后為兒臣操勞,兒臣惶恐。”楚霖壓了壓心裡的苦,站起來行禮。
“你啊,皇帝如你這般大時,已經有了靈萱公主了。”太后伸手拉住他。
母子三人重新落座,又飲了些酒,用了紅豆粥,玲瓏撤了綠茶,換了烏龍紅茶,養胃助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