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兒父親教女兒學寫漢字時,他先將雲字和鋒字寫在田字格中,教給女兒認讀,而後,他便握著女兒的手,教她書寫雲鋒兩個字。
隨著父親的筆力而移動的一筆一劃中,草兒就想怎麼爸爸教自己寫隔壁家哥哥的名字呢?隔壁哥哥的小名裡就有個鋒字。
但父親告訴她,雲是她的姓,鋒是她的名,從此她的名字便是雲鋒。明明是男孩子的名字呀,她不敢反抗,只好在心裡默默地記住,也默默地為自己男孩傾向的名字而疑惑和害羞。
終於快要開學了,父親買了一個黃色皮質雙肩揹包,皮面上書寫著“上海”兩個白色的藝術字,還有一個粉黃色底面,白色和粉藍相間的白雪公主圖案的皮質海綿蓋的鉛筆盒。草兒奶奶高興地把草兒她父親給的開學禮物擺在床上,指給孫女看:
“乖乖草兒,你看你爸給你的新書包,雙肩雙扣,這黃色,還有兩個漂亮的大字呢!”
奶奶愛不釋手地撫摸著孫女的新書包,繼續讚不絕口:
“你瞧,這鉛筆盒,皮質的,裡面還有一層海綿呢!喲,你看,磁鐵的,裡面黑色的塑膠面分好多格格呢,噥,你看,這是放筆的,這是放尺子的,這是放橡皮擦的……”
草兒跟著奶奶的指點,湊上前去看著,並不能感受出奶奶的那種珍愛和欣喜。
這不能怪草兒,她天然地對物質的慾望就很淡薄,而對於上學這件事,早在一年前她就聽過隔壁已經上三年級的大姐姐哀嘆過上學有多苦。大姐姐告訴她說,上學,可比干農活苦多了。於是小小的她便對上學充滿了恐懼,心裡開始牴觸上學,心想寧可跟著叔叔姑姑們去幹活,也不要去上學。
幸好,父親帶著她學會了寫字,消除了一些對上學的無知而被旁人灌輸的恐懼。
現在奶奶和自己說這書包有多漂亮,筆盒有多漂亮,草兒本就沒什麼概念,如今想到要上學了,就更是無動於衷。
不過,奶奶說,隔壁哥哥姐姐,還有村裡誰誰家的小孩上學都是斜挎一個軍綠色的單帶子麻布書包,草兒還想,為什麼自己的和他們不一樣呢?!
為了適應開學的生活,父親早就規定了草兒必須晚上九點睡覺,也就意味著,晚上九點開播的電視劇,草兒和奶奶都不能看了,祖孫倆已從晚上看到電視臺十一二點停播後才睡覺調成了九點電視劇開播便老老實實地到房間睡覺的習慣。
開學報名的那天,草兒奶奶給孫女兒穿上城裡小表姐給的一條藕荷色白色小圓點過膝短袖裙子,白色小荷葉領子和裙襬上白色蕾絲花邊洗得雪白雪白的,把整理好的黃色雙肩皮書包給孫女背好。草兒父親扶著腳踏車,讓女兒跟著自己走出家門,也走出村裡大廳的大門。
走到村頭的土沙路上,父親停下車放好,把女兒抱上車後座,讓女兒扶好,自己扶著駝著女兒的腳踏車走到了村頭的土路上。
“你去了學校要認真學習,知道嗎?”
扶著車頭的父親對著後座上的女兒叮囑。
“嗯。”
女兒安靜地應著。
“上課要認真聽講,不要講話,不要走神,不要和同學打鬧。回家就寫作業。”
“嗯。”
“別遲到。”
“嗯。”
父親叮囑完了,便抬腳跨過男式腳踏車的橫槓,帶著女兒騎著去學校報名了。但這一叮囑,草兒便六年裡沒有遲到早退,下午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完成作業。算是達到了對父親的承諾。
新學期上課的第一天,草兒跟著隔壁的哥哥一起去學校,哥哥上三年級,奶奶讓他幫著上學和放學的路上照顧草兒。
到了學校,草兒也不知道怎麼就進了教室。老師是個女老師,說是他們的班主任,教語文數學和體育、勞動課。老師姓什麼,長什麼樣兒,草兒都沒看清,就是記得老師說讓大家先熟悉熟悉,自己便看見周圍的同學開始趴在桌面上睡覺,自己也覺得困,便也趴下去睡了一上午,中午回來吃完午飯,下午去了又趴著睡了一下午。
放學回來奶奶問她,今天都學了什麼呀?
她毫不思索地回答:“睡覺!”心裡覺得上學的確一點趣味都沒有,和著一個不熟悉的大人,和一群不認識的同樣大小的小孩子一起睡覺,真是令人無精打采啊。
第二天,老師開始上課。同學們也不再趴桌上睡覺,而是坐得筆直端正地開始昂著頭聽老師講課。
教室一共有四排桌椅,分為四組,每張長桌子坐兩個人,都是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同桌。草兒被安排在教室中間的第二組的第二排,同桌是個一臉敦厚的方頭方臉的矮個男生。這是班裡最好的位置,老師對她,尤為照顧。父親為了自己的女兒,一早就和學校老師們打好了招呼,讓他們多多關照,只是草兒對此毫不知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