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兵們動了,但是老鐵更快。
他就憑藉著一隻胳膊兩條腿,分前後左右一口氣將四肢箭全部射了出去,整個過程不超過半個呼吸。
炸雷般的聲音連成一片,然後四道黑影飛過,在雨幕中留下四道筆直的螺旋直線,中間一條空洞,這是四支箭經過的軌跡。
其中射向前方的那支箭,擊穿了三個擋路的陰兵,然後飛得不見了蹤影。三個擋路的陰兵瞬間扭曲崩潰,消失在雨幕中。
射向後方的那支箭,只洞穿了兩個陰兵,跟著一頭扎進一堵牆中,只留下手掌長的箭尾微微顫抖。同樣,兩個陰兵扭曲崩潰。
左右兩方的箭,先是洞穿的牆壁,接著餘勢不止,一個洞穿了兩個陰兵,一個洞穿了一個陰兵之後,在另一個陰兵身上蹭了一下。就這樣,三個陰兵扭曲崩潰,一個陰兵大半身軀崩潰。
連射四箭之後,老鐵悶哼一聲,胳膊皮肉撕裂,濺出血霧,雙腿微微顫抖。他踢起鐵胎弓,單手勉強抓住,緊接著快步離開。
然而,沒等他離開多久,原本扭曲蹦潰的陰兵,其中有六個再一次恢復原形,不過這一次又透明瞭許多。
老鐵穿過長長的小巷,一道黑影閃過,他就是一個踉蹌,“砰”的一聲摔倒在地上,手中鐵胎弓飛了出去,他緊緊的護住懷中小孩,在地上滾出了很遠。
他的小腿,被陰兵的箭矢擊中,瞬間就乾癟了下去,被擊中的地方小了足足一圈,導致他腿提不上勁,加上劇痛無比,摔倒在地。
騎著鬼馬的陰兵如附骨之蛆,又一次追了上來。
老鐵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無論是體力還是妖氣,都已見底。看來,今天就要撂在這裡了。
他睜開了先前一直緊閉的雙眼,雙眼中的堅定裡微微透著迷茫。
他是被老酒鬼養大的,從小老酒鬼就告訴他:“你爹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就因為這句話,不知不覺中,他也走上了他爹的老路。他爹用弓箭,他也用弓箭。他爹斬妖除魔,他也斬妖除魔。
可是,一直以來,他都沒想過這是為什麼。之前,去救老人和小孩,他也沒想過這樣做有什麼意義。老人被殺,他也只是因為自己保護不力而感到憤怒,卻並未因為老人的死去而悲傷。
現在,到了絕境,他依舊護住懷中的小孩,這一切,都是出於本能,出於心中那個高大的背影。
明明,他們相見的時間少得可憐。
或許,以後都無法再相見了吧!
老鐵趴在地上,捲縮起身體,牢牢的將小孩護在下面。腦海中,卻一遍遍的回憶著自己的一生。
真是,太過單調了啊!
叮鈴鈴……
叮鈴鈴……
猛然間,清脆的鈴聲傳入耳中,鈴聲不大,卻是如此的清晰。
陰兵們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透明,然後,就像是橡皮泥被小孩胡亂的拉扯,眨眼間就不見了人形,變成一團莫名的物體。
無聲無息中,圍上來的陰兵在透明與扭曲中悄然消失。
與此同時,鈴聲也停下來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腳步聲。
踏踏踏……
每一腳,不輕不重,踩得很穩。滿是積水的地面,濺起水花,彷彿一朵朵渾濁的蓮蓬。
斗笠,長刀,以及無論是怎樣的黑暗,也擋不住的斗笠下那一雙不斷發展寒光狹長如刀的雙眸。
是鬼哭!
腳步聲停了,一雙踩著草鞋滿是爛泥的大腳出現在老鐵的眼前。老鐵抬起頭,就看到一隻伸來的手,手掌上滿是老繭,粗糙有力。
鬼哭的聲音鏗鏘有力,乾脆利落,極具穿透力,他的鈴鐺一樣,隨便在這“嘩嘩”的雨聲中,也是如此清晰:“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扯平了。”
老鐵一把抓住了那隻手,借力站了起來,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發出了低沉的笑聲:“可沒扯平,你還欠我食宿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