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娘子呆呆地坐在馬車裡,雙眼卻沒有多少神色,顯得極是空洞。
縱然這烈日當頭,令得押送她前去滄州的富虞候、萬都監等一干人汗流浹背,但她身軀卻瑟瑟發抖,只覺得這烈日之下,渾身也感受不到絲絲暖意。
此時,他只覺得那當空的烈日是何等可笑,就正如這大宋王朝的那位道君天子,明明是一派太平氣象,卻令她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安定之感。
得知了林沖被高太尉暗害的訊息,林娘子甚至都不知道她這幾天是怎麼熬過來的。之前縱然林沖被流放,但她心中倒還有幾分希望,而此時,她早已覺得生無可戀。若不是還要去盡為人婦的些許責任,他恐怕早就自盡了。
空洞洞的眼神看著不遠處富安與萬騁等一干人說笑,林娘子情知縱使她心中萬分焦急,也絕然催不動這幾人快些啟程趕路。
若不是還忌憚著那高太尉對自己的野心,恐怕這些人早就將自己殺了吧。
林郎,再等等我,再過不久,你我便可相會了。那時再也不會有什麼事情將你我分開了。來世,你我還做夫妻。
萬騁雖然在一旁樹林中納涼,陪著富全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但實際上眼神卻不住地看向馬車的方向。他明白,那馬車內便裝著他的前途,裝著他的命運,裝著他為之奮鬥了許久的目標,此行,他不會容許那林娘子出一點點的意外。
所幸,那林娘子倒也安分,沒有什麼異動。否則的話,來硬的他也不敢,畢竟是高衙內的痙攣。想到這裡,萬騁又微微有些嘆息:
眼下這世道,只能怪林沖不會做事。若是當時忍一忍,或者聰明一些,一紙休書將這林小娘子給休了,那高衙內豈會不知道你林沖會做事?豈會不提點與你?
尤其在當今這重文抑武的大宋王朝,你一刀一槍混出的些許功名,人一兩句中傷的話便可頃刻之間給你斷送了。那林沖便是沒有看透這些,方才受了這無妄之災啊。
看來,說到底,還是混的“心眼”二字。留點心眼做事,機靈一點,便是有著大好的前途。便說自己旁邊這位富全富虞候以及他那堂兄富安,哪個不是八面玲瓏之人,但哪個又有這些本事在身?還不是靠著一張嘴,靠著會辦事,成了高衙內的鐵桿心腹?
正在這時,萬騁耳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聲音由遠而近,繼而,萬騁便看見兩道身影從後方而來。
到底是自己的命運便與這次的事情掛著鉤,不由得萬騁不小心。瞧見前來的兩匹馬居然都不是尋常的馬匹,萬騁頓時有些警覺地站了起來,仔細打量著馬上的來人。
雖看不得十分仔細,但左邊馬上那人身形挺拔,雖是一身普通的布衣,但一身器宇軒昂的氣質卻絕非常人所有。而那右邊之人,卻是一個胖大和尚,手中倒提著一柄水磨禪杖。兩人一路疾馳而來,見到自己等人在路邊歇息,隨即支吾說著什麼,放慢馬速朝著自己幾人走了過來。
見狀,萬騁頓時取過自己的那柄朴刀在手,快步來到林娘子乘坐的馬車前,手下四人紛紛取出自己的腰刀。而此時,富全也警惕起來,站起身來走到萬騁一邊,沉沉看著前來的兩人。
沒辦法,雖然眼前來得只有兩人,但那胖大和尚手中卻拎著武器。畢竟,這可是關乎他們每個人前程的事情,不由他們不小心謹慎。
“哪裡來的撮鳥?敢擋灑家的路?”,未及近前,魯智深冷哼一聲,朝著眼前的富全及萬騁等人大喝。
“好大的口氣”,聽到這話,富全不由面色一冷,哂笑道:“哪來的野和尚,睜大你等的狗眼看看清楚,免得惹禍上身”。
“休得廢話”,魯智深聞言,佯裝惱火地說道:“灑家可是奉了知府大人的命令,你等若是壞了知府大人的事情,擔當地起麼?”
“我當是誰”,富全一聽,更是想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冷冷說道:“管你什麼狗屁知府,告訴你等,我們乃是高俅高太尉府上的人。若是壞了高太尉的事情,教你等死無葬生之地!”
“高太尉府上?”
晁蓋聞言,臉色一變,有些猶疑地說道:“如此說來,你等莫不是高衙內那花花太歲派去滄州,押解林沖娘子的?”
見得晁蓋話音忽然有些軟,富全當即也沒在意,還以為是自己報上的高太尉已經唬住了眼前之人。也是,在現今的大宋朝,若是提到高太尉,哪個知府敢得罪,更莫消說那知府的門徒?
當下,富全更是有些趾高氣昂地悠悠說道:“知道就……”。
那個“好”字尚未出口,富全方才反應過來。如此機密的事情,肯定不會是一個區區知府的門人能夠得知的。而且,這兩人看上去,仔細看去也不太像是官府中人。
富全當即臉色一變。還不等他說話,那萬騁一臉警惕地喝到:“爾等究竟是何人?敢來打聽高太尉的事情?莫不是嫌命長了不成?”
“總算是追上了”,魯智深見狀,哈哈一笑,猛然腳下一用力,停下的馬匹頓時嘶鳴一聲,猛然朝著眼前的萬騁、富全等人衝過去,同時右手順勢將倒提著的水磨禪杖掄起來,徑直朝著眼前的萬騁招呼了過去:“灑家是何人,這你要問問灑家的水磨禪杖便知道了”。
魯智深早有觀察,那富全明顯便沒什麼武藝。只要眼前這個身著軍甲的漢子,像是行伍之人。只要將此人料理了,其餘那些不過是一些小雜魚而已。
說時遲那時快,眼見眼前的這胖大和尚一言不合便動手,萬騁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究竟是哪裡的蟊賊,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了高太尉頭上,若是等自己將他拿住了,也正好將其送到高太尉處請賞。這般想著,萬騁也來不及再度上馬,當即前行出數步,一挺朴刀說著便朝著魯智深的禪杖迎了上去。
萬騁對自己的武藝極是自信,便只要撥開這胖大和尚的第一招,便直接順勢砍他馬腿。
砰!
不過,這樣的美好的想法,在下一瞬便被萬騁生生打消了。
萬騁只聽得一聲刺耳的金鐵之聲在耳邊響起,便覺得一股巨力從對方那柄禪杖上傳來,頓時感覺自己握著朴刀的虎口瞬間炸裂,手中的朴刀眼睜睜從自己眼前被震飛出去,而自己的身體也宛如收到雷電轟擊一般,不受控制地朝著身後倒了過去,甚至萬騁還清楚地聽見了自己雙手,雙臂,雙腿骨骼破碎的聲音。
接著,萬騁便看到那胖大和尚凌空飛起,一柄厚重的斧鏟猶如海底撈月一般,從自己左耳邊呼嘯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