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沉默羔羊(三十五)
“不,她就算把自己全身都膠狀化透明化了,還是會有一個弱點的,就像是樽海鞘,透明的全身裡有一個可以看得到顏色的部位。”狄冰巧肯定地道,她不相信有什麼生物是絕對沒有弱點的,只是舒秀桑被混合了太多基因,顯得不好捉摸了而已。
“那她的弱點在哪裡?”鄂靜白關心的是這個問題,對付一個看不見又打不死的敵人,還被對方撓了一把,這點讓他很是不滿。
“不好說,讓我研究研究,”狄冰巧幹笑,“她連基因片段都能隱藏,只有在將身體透明化的那段時間前後提取的血樣才能檢驗出來。”
“而且她的身體組織也有遮蔽電磁訊號的特性?”丁有藍髮問,“我是舒秀桑和賀福的病房攝像頭上面找到一點透明的組織液,這應該是監控失靈的原因。”
“這個我沒做過實驗,”狄冰巧有些意外,頓時起了興趣,“不一定是遮蔽作用,可能是光折射導致的混亂,讓你看不到影像,我可以配合你做一個對比實驗……”
“科研方面的東西你們回頭再研究,”封容打斷了他們的討論,“只告訴我有用的東西就行了。”
狄冰巧幹咳一聲,把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收回來,正色道:“初步能判斷舒秀桑的異族生物基因植入時間在十八到二十年前之間,存在強烈的不穩定性和突變性,可以排除批次複製的可能性。”
林映空繼續翻譯:“就這一隻,沒別的了。”而且十八到二十年前,正好對得上羅成在她母校當輔導員的時間段。
狄冰巧哀怨地看他一眼,丁有藍納悶地問:“那麼賀智櫻是怎麼回事?”
“……這個嘛,”提到這件事,狄冰巧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懷疑她不是舒秀桑親生的。”
“啊?”乘小呆愣住,“冰巧你不是給他們做過DNA鑑定嗎?”
狄冰巧點頭,“是做過,不過我說的親生是指賀智櫻可能不是舒秀桑親自生的,而是用了她和賀福的胚胎,體外培植出來的。”
眾人瞬間:“……”靈異世界和科幻世界原來只有一步之差嗎?
“所以她才坑賀智櫻坑得那麼順手?”祝孟天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就說了,只能是不從自己肚子裡掉下來的肉,才能把殺人的罪名都隨手就拿去坑隊友。”他們之前還一直猜舒秀桑為什麼要假扮成賀智櫻,現在看來估計她也沒想那麼多,不是自己生的就不心疼。
“大概吧,”狄冰巧對舒秀桑的心路歷程沒有興趣,“她身上的那些基因沒有自然遺傳性,所以賀智辰是個正常的人類,賀智櫻也沒有繼承她的全部基因,本來也應該是正常的,但她體內也有人工植入的基因片段,沒有舒秀桑那麼複雜又維持岌岌可危的平衡,卻更趨於穩定和自然,我覺得她結婚的話生出來的小孩有七分之一的可能性是個小透明人。”
丁有藍秒懂,“舒秀桑是初代實驗品,賀智櫻是改良版?”
“沒錯,”狄冰巧嘖了一聲,“所以說舒秀桑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不好,她身上承載那麼多生物的基因都沒讓她崩潰,反而造就了一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完美的透明人。”
是沒命了比較倒黴,還是變成一個不人不鬼的怪物比較倒黴,這是無解的問題。
林映空若有所思,“所以賀智櫻的秘密是她是一個人造的透明人,可能在跟奇恩或者……”他看了封容和白叢丘一眼,後面那個詞就沒提出來了,雖然大家過後肯定會想到,但還是少說一次算一次,“唔,在跟奇恩做事,奇恩威脅了她,也可能是她知道羅成那邊在追殺奇恩,賀智櫻怕自己被拖下水一起被殺了。”
“還有其它的嗎?”封容聽罷之後,問狄冰巧。
狄冰巧想了想,表情有些複雜地道:“舒秀桑身上的基因本來是挺穩定的,不過可能她最近能力用多了,又受過傷,所以體內的平衡系統被打破了,如果她沒有有效的穩住平衡的方法,那麼,恐怕她也活不久了。”也許這才是她孤注一擲殺賀福的原因。
封容點頭,表示明白了,“映空跟我去舒秀桑那邊,孟天和蓉子負責賀智櫻,其他人自由活動。”
眾人異口同聲:“是。”
他們並沒有把舒秀桑和賀智櫻專門帶到刑訊室,而是直接在那兩間特製的佈滿禁制的牢房裡擺了桌椅,封容和林映空進去的時候,就看到舒秀桑沉默著坐在了桌子後面的椅子上,她身上還帶著昨天的那副鐐銬,行動間發出沉悶的金屬撞擊聲,襯著她愈發滄桑瘦弱的身板,顯得分外寂涼。
封容和林映空隨手關了門,走過去,坐下,三人相對而坐,沉默了幾分鐘。
最後還是林映空開口,喊了她一聲:“舒秀桑。”
他的聲音並不大,輕輕柔柔的,尾音帶著一抹嘆息,在封閉的空間裡迴盪了片刻,格外引人思緒浮翩,舒秀桑抬起頭來,常年披落的長長的額髮被她捋到耳後,露出光潔的額頭,仰起臉時正好和林映空的雙眼對上,林映空只看了一眼,眉頭便輕微蹙了個尖。
舒秀桑的眼神真安靜,溫馴,沉默,像是待宰的羔羊,知道即將被屠戮的命運,卻因為那沒有止境的折磨而生不出反抗的念頭,就這麼靜靜地,不帶感情地看著你,等待死亡給她的靈魂一個溫暖的吻。
“今天早上醫院那邊給了訊息,”林映空注視著她,打破了這凝滯了氣氛,“賀福的傷口撕裂了太多次,扯到脊椎神經,他以後的行動可能會不太方便。”偌大一個賀家,足足十七口人,六個死了,一箇中風癱瘓了,一個瘸了,一個馬上就要坐牢了,還有兩個不是人,剩下一堆老弱病殘,竟然要靠著最懦弱老實的次子賀壽養活,估計也還好剩下的是他,戴襯虛會看在賀壽的面子上幫襯著賀家。
舒秀桑聽到這些,表情卻是沒有一絲變化,只是語氣平淡地說了句:“是嗎?”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林映空朝封容使了個眼色——這位好像不怎麼配合啊……
封容接收到他的訊號,倒沒覺得奇怪,都說哀大莫過於心死,舒秀桑明顯就是死心了,不想活了,那麼也沒必要很激動地傾訴自己的委曲求全和苦衷了。
“其實,跟你說這件事也沒什麼意義,”封容如是道,“反正你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舒秀桑下頷的線條微微繃緊了一些,“因為我快死了?”
“你知道?”
“……總會知道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