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盛庸的奏章終於進京了。然而沒有“發現大銀礦”之類的驚喜訊息,驚詫倒是有。室町殿將軍足利義持居然被刺|殺身亡,大明朝廷極可能還得重新冊封、一個叫足利義嗣的人為日本國王,並有附加條件。
隨後進京的、除了一行日本人,還有大明官員劉鳴,以及官軍的護衛隊。
他們是在博多灣坐船,從海路前來京師,所以從外金川門進城,朝東南方向的皇城而來。
國子監南邊的幾道橋樑上,下午時分正是熱鬧的時候,橋上行人熙熙攘攘。人們都被那隊人馬吸引了注意力,紛紛在道旁圍觀。
人群裡便有錦衣衛北鎮撫使杜二郎,他也正要去皇城、給他姐姐送一條舊凳子。
那隊伍裡有兩個日本人、抬著一隻小小的木房子,非常奇怪;前面拿著使杖騎馬的日本人,衣著也與大明士庶穿著不同。難怪人們都在看稀奇。
杜二郎雖是勳貴,卻沒讀多少書,戲裡也沒有過這等場面的表演,連他也覺得十分稀奇。此時杜二郎沒有穿官服,身上穿著一身布長袍,手裡提著一條舊矮凳,彷彿一介庶民。他便問旁邊的漢子:“那些人抬的啥?”
漢子搖頭,比劃了一下:“箱子沒有這樣的,棺材又該更長,我也不知。”
另一個嘴上留著山羊鬍、搖著一把紙扇的人主動說道:“他們是日本人。騎馬拿杖那個,穿的是唐朝服飾、帶的是倭刀,如今的朝鮮國、安南國都學大明衣冠,唯有日本人才這樣穿。中間抬著的,是轎子、不是棺材,裡面裝的是活人。”
杜二郎立刻笑道:“先生好見識。”
“山羊鬍”甚是得意,淡定地搖了一下扇子。
旁邊的漢子道:“竟是轎子,乘轎的人得多憋屈!”
“山羊鬍”道:“有身份的日本人才能坐哩。前邊拿杖的人可能是使節,乘轎的多半便是個婦人。”
一行人走過之後,大家稀奇也看清楚了,便各自散去。杜二郎也隨後跟了上去,因為他也去皇城。
到了洪武門外,只見門口站著一個文官、一個武將、一個宦官迎接。杜二郎也不急,便先在後面等著。
隊伍裡的日本使節已經下馬了,站在那裡向迎接的官員鞠躬。那官員也作揖回禮,自報乃禮部官員。相互簡單地用漢語對答了幾句,大致是問遣使的大內盛見是否身體健康云云。
然後禮部官員請使節一行到皇城會同館下榻,休息好、三日之後,鴻臚寺設下馬宴款待使節。武將要求使節解劍,由洪武門守軍保管,離京時歸還。
文官劉鳴忽然問前來的宦官:“秋月氏如何安頓?”
宦官道:“宮中沒有安排,先在會同館下榻暫住罷。”
那些人陸續進了洪武門,杜二郎也沒打攪他們的禮數,隨後才提著凳子到了洪武門。他沒有出示印信,守門的武將認出了他,還上來寒暄了兩句,放杜二郎進去了。
杜二郎沿著千步廊北行,過外五龍橋,進承天門、端門,到了午門。午門是錦衣衛負責警戒的地盤,當值的錦衣衛將士都來見禮,問杜二郎拿著一條凳子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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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二郎沒有回答。這時午門當值的宦官過來問道:“侯爺要進宮哩?”
“我這身打扮像是要進宮的嗎?”杜二郎道,“今日辦點私事,這條板凳,一會淑妃宮的人來取。勞煩公公保管。”
宦官好奇地打量著板凳道:“此物有何講究?”
杜二郎道:“公公不必理會,你倒可以查查、有沒有藏違禁之物,照規矩辦就是了。”
宦官作揖道:“您放心,丟不了。”
杜二郎便抱拳告辭,轉身離開了午門。他走了一段路,又回頭看了一眼宮廷的方向,暗忖道:大姐又要多個伴了,還是個日本女人。
……柔儀殿內,朱高煦已經知道,京師來了個日本國的女子,他不禁沉吟了一聲:“秋月香織,這名字真像藝名。”
旁邊的妙錦立刻停下筆,抬起頭來,說道:“朝鮮國送了美人,現在日本國也興這樣了?”
朱高煦道:“既為宗主國的皇帝,難免諸如此類的事情。有時候煩躁得很。”
“斥!”妙錦從舌尖發出一個聲音,帶著些許嘲弄與質疑。宮中總有幾個女子,常常不太恭順,妙錦便是其中之一。不過朱高煦倒不在意,依舊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
朱高煦正色道:“這次是真的有點為難,不騙你。”
他尋思了一下,大明朝廷與日本國打交道這麼長時間以來,自己真沒聽說過“忍者”這種職業;或許忍者還沒出現。但是朱高煦仍然有點莫名的防備心。
妙錦將信將疑,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朱高煦的表情,然後又輕輕搖頭。
朱高煦便道:“據說太祖時期,日本國使團中就有刺|客,參與了胡惟庸謀反案,讓太祖震怒。此事過去了太久,不能確定真偽,但如今的幕府將軍被|刺,卻是事實。日本國幕府將軍是那邊權力最大的人,說殺就殺了,日本人用刺客似乎是傳統?”
妙錦笑道:“那聖上可得當心點。”
“不知怎地,近年來我的膽子是越來越小了。”朱高煦道,“但不管有多少女人,她們都不能與你相提並論。”
妙錦的杏眼一挑,隨後目光卻稍稍迴避了,輕聲道:“該管這事的是皇后,你為何在我跟前、費那麼多力氣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