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皺眉道:“姐姐不相信聖上?”
郭嫣搖頭道:“我不能這樣不理不問,只想當面問聖上一句。這是我最後一次求妹妹了。”
看得出來,皇后面有猶豫之色,不過她一直對郭嫣有某種愧疚心。郭嫣很早就發現了,只是從未說穿。
妹妹郭薇的愧疚,是因為兒時總是爭搶姐姐喜愛的玩物?又或是當初選漢王妃的時候,最開始的人選是姐姐?
果然皇后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點頭道:“我會盡力安排此事。”
郭嫣聽罷,臉上露出了一絲十分勉強的笑容。
……下午朱高煦從奉天殿的慶功宴上離席,他在宴席上一共就飲了五六盅酒,所以沒有喝醉。
這種正式的宮廷宴席並不自由,甚麼時候喝酒,說甚麼話,以甚麼禮儀,都有規矩;還不如平素君臣之間、隨意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有意思。不過禮儀之邦,講究的似乎就是這個。
菜式也不多,每桌四菜一湯,加上一碟春餅和幾樣下酒的果子冷盤。饒是如此,最後大臣們還是把沒吃完的菜餚,打包帶走了。
據說唐朝以來,大臣們在宮廷宴席上就有打包的習慣。朱高煦臆測其中的寓意,大概是為了彰顯一種重視宗族親情的理念,赴宴的大臣,不忘家中的父母與子女。但是他私下裡認為,世人對此樂不知疲,恐怕是為了和家眷分享一種榮光;畢竟能參加皇帝賜宴的人,只有少數,背後代表的是一種政治地位、權勢利益。
朱高煦來到柔儀殿,身上的酒氣還沒散,便立刻召見了錢巽。
等了近半個時辰,錢巽與兩個奴僕,在太監侯顯的帶引下,來到了柔儀殿大殿。幾個人叩拜之後,奴僕們便把兩枝長長的、用綢布包好的東西呈送上來,小心地放在了殿室中央的大書案上。
朱高煦揮了一下手,伸手解開了綢布。他的面前,出現了一枝形狀有點像步|槍的長火銃。
朱高煦的眼睛頓時一亮!
雖然他知道,這種東西仍然是一種以黑火|藥和鉛彈為彈藥、火繩點火的滑膛火|槍;但頃刻間,他也被它精湛的工藝吸引了目光。
朱高煦忍不住伸手,在泛著金屬光澤的光滑鐵管上輕撫了一下,就像充滿著感情、在撫|摸著女人的肌膚。甚至那木託上,還雕琢著精細的祥雲圖案,顯得貴重而有格調。這杆火|銃,馬上就讓他感受到了喜悅。
他抬頭看了錢巽一眼,心道:我每年給你兩億錢,看來並沒有白花。
“臣請近前。”錢巽躬身道。
朱高煦點了點頭。
錢巽走到桌案旁邊,指著火銃道:“聖上明鑑,這鐵管尾部有螺紋,需要清洗銃|管殘渣時,只需擰開螺紋,用通條清理。鐵管中間用鉚接,以銅箍固定,使用一陣子之後,須得讓工匠撬開銅箍以便徹底清洗,再重新鉚接。軍士使用火銃,也有些不便,因火銃太長,須得長短兩種支架……”
錢巽十分用心地講述著他的成果。朱高煦也耐心地聽著,時不時點頭示意。
即便只是明朝的技術,包括造船、牽星定位、火器製造,亦已超出了朱高煦的知識;他確實見過後世更先進的事物,但也只是見識過而已,並不能完全懂得、如何從最小的零件製造出一件東西。
朱高煦不斷詢問著一些問題。他不必親自去製作這些東西,但要明白它的威力、長處、短處、成本、使用方法等具體的資訊;以便在制定朝廷戰略時,考量可行性。
錢巽稟奏之後,朱高煦才又開口道:“修繕和清理火銃麻煩,不一定是缺點。那些沒有城鎮的勢力,諸如韃靼瓦刺,他們會因此受限、沒法使用此物。”
錢巽聽罷怔了一下,抱拳鞠躬道:“聖上英明!”
朱高煦問道:“這火銃是誰造出來的?”
錢巽道:“回聖上,南署、鐵廠的官吏,選了許多工匠反覆嘗試;銃身、銃尾、鉚接都是不同的人在辦。”
朱高煦聽罷沉吟了片刻,抬頭望著殿門外的春光,忽然又想起了將士們在漠北傳唱的那首小曲。他便說道:“朕給此銃取個名字,叫‘春寒’如何?”
錢巽毫不思索地抱拳道:“聖上所賜之名,十分恰當。”
朱高煦又叫錢巽安排人手,數日後到玄武門外的親軍校場試銃。並下旨鐵廠反覆試驗新火銃的可靠性,然後派人到直隸的各局院、大量製作,以率先裝備京營。
此時朱高煦還謀劃著,想要籌備一個書院,讓那些精通工匠技術的官吏、到書院任職,收集整理天下航海、農耕、火器、冶鐵的技術書籍。
他看重的東西,顯然與古代帝王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