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半晚飯後這個時間,河邊公園行人絡繹不絕。
路燈將青石板路鍍上一層柔和的暖色,喬青山的輪廓在光暈中顯得格外清晰。他走得慢,腳步卻穩。
喬青山這回沒有坐輪椅,只是走路走得慢了些,像上年紀小老頭一樣緩緩踱步。
住院臥病一年,他的身體也多少有些肌肉萎縮,需要一定的時間復健。
但喬清水也不可能放任他一個人去外頭遛彎散步。
此刻的她落後喬青山兩步,在身後亦步亦趨的跟著。
“恢復的不錯。”喬清水起初還隨時準備攙扶。
但她很快就放鬆下來,目光落在喬青山後腦勺新長出的一茬細密絨毛,絨毛被燈光浸透,透著金箔般的微光。
消毒水味刺鼻的病房,心電監護儀的滴答聲裡,病床上弟弟剃光的頭皮...過去一年間她每次見到弟弟時,都是這樣的場景。
但這些記憶裡的畫面好像被夜晚的風吹散了,夜風下弟弟腦後已經長出細密的一層絨毛,被夜風吹得輕輕顫動。
“平靜的日常生活嗎...”喬清水撩了撩被晚風吹亂的劉海,眼睛裡平靜如湖面。
姐弟倆就這麼簡簡單單地在河邊走著,直到走在前邊的喬青山忽然停步。
“怎麼,走累了嗎?”姐姐問道。
喬青山搖頭,他放低聲音說道:
“我們走另外一條路吧。”
姐姐不明所以上前一步,順著喬青山的視線往前看去。
只見前邊路旁的長椅上,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少婦孤零零坐在那,雙眼盯著空無一人的鞦韆,目光放空,似乎在發呆。
這是鄰居的黃姐,她這會兒形容有些憔悴,出門也沒化妝,頭髮只是簡單用發繩綁在一側,眼下可以看到淡淡的淚痕。
喬清水明白了弟弟的意思,靜靜點頭。
這位鄰居的黃姐剛剛失去了自家兩個小孩,就連自己也差點死於偽裝成小孩的偽人口中,這自然是巨大的打擊。
作為外人,這種時候還是讓她一個人靜靜更合適。
“黃姐家裡還有人嗎?”喬青山放低聲音問道。
“她丈夫在外地工作,這兩天應該就趕回來了。”姐姐回答。
這一起案件是她經手的,她自己知道鄰居黃姐的家庭狀況。
姐弟倆正要走遠,長椅上的黃姐卻微微抬頭,注意到了他們:
“是青山啊....”黃姐抬起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說起來昨天的事情,我想了一下,還得謝謝你。”
“我的孩子已經沒了,昨晚如果不是你剛好在我家....”
喬清水眯了眯眼,她當然知道昨晚自家弟弟不是“剛好在”,而是被對方刻意邀請進門的。
雖說這事情她早就在暗中盯著,翻不了車。
但對於這位將她的親弟弟捲入偽人事件的鄰居,她自然沒有多少好感。
碰都碰上了,姐弟倆也不好就這麼離開,就這麼在長椅邊上寒暄,說些安慰話。
夜幕低垂,晚風徐來,河邊小樹林樹影婆娑,樹葉的沙沙聲之中,路燈籠罩不到的小樹林裡陰影好像活了過來,隨著晚風輕輕搖曳。
跟鄰居黃姐閒聊的同時,喬清水回過頭,平靜望向這片幽暗的河邊小樹林。
“青山,你站在這不要走動,我去夜市攤買點東西。”
“咱們不是剛吃過晚飯嗎?”
“你就說要不要吧?”
“那冰糖葫蘆....不,糖炒栗子吧。”
姐姐順著小路的另一側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