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距離岸邊只有幾百米,黑暗中可見分散在幾處的燈光。四周樹影晃動,空氣中瀰漫著潮溼的泥土氣和不時飄過的淋過雨後綠色植被的清香。劉明陽跟著人群往前走,腳底踩著浸滿雨水的沙土地,發出“噗嗤”聲。
固定的營地是木杆和彩鋼板或防雨布搭建的簡陋的棚子,先到的人在棚子裡搭好帳篷,很明顯,棚子跟實際需求大相徑庭,根本不夠用,後來的順勢在空地上搭自己帶的帳篷,黑暗中,一望無際,說不清有多少頂。昏暗下,雜亂無序的帳篷、到處亂扔的生活垃圾、此起彼伏的嘈雜聲,匯成一幅髒亂的場面。
剛才在船上受到驚嚇大氣還沒顧得上喘的人們總算落下腳,紛紛手忙腳亂地扎帳篷。
細心的人會發現,不同於別處一踩一腳稀泥的地面,這裡的竟是由無數塑膠袋、水瓶、破舊包裝、各種生活垃圾與泥濘混雜一起後踩實而成。可想而知,這是一條被無數奔赴者踐踏出來的“路”,不知道有多少人曾在這裡短暫停留,又有多少人永遠留在這裡。
紮好帳篷,分別帶著洗漱用品去沖涼。沖涼的“浴室”在偏僻昏暗處,是單層的立磚抹了泥巴砌成,沒有門,只掛了塊防雨布當簾子簡單遮擋。只有兩間,一男一女,看上去更像旱廁。陸續到達的人們都住在這,等待明天一早出發進雨林,這麼多人顯然是不夠用,一個人在裡面洗,外面排著長長的隊,要半個小時才排得到。
淋浴間裡,地上放一隻大水桶,上面垂下一根水管,冷水從這根水管裡持續流下,桶裡放著一隻大塑膠杯,進去的人就用這隻杯子沖洗。空氣裡透著一股溼冷的黴味。進去洗的人動作極快,冰冷的水沾到身上不禁令人激靈打冷戰,一陣風吹過來,更是瑟瑟發抖,簾子被微微吹起那一刻,更有可能被“現場直播”。廁所由當地人提供,一次1美金。
這裡聚集了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南美、拉美人佔多數,還有越南人、印度人、西亞人、中東人、非洲人以及零星的中國人。劉明陽仔細觀察,他看到有以家庭為組的,有臨時組隊的,也有孤身一人的。中國人中有帶孩子的,最小的不過兩三歲,年齡最大的中國人已過花甲。
洗漱完的劉明陽縮在帳篷裡,終於感受到一絲久違的輕鬆感,但他卻不敢真正放鬆,腦海裡不斷浮現出那些傳聞——有人在途中失蹤,有人被搶劫,有人被帶走後再也沒出現過……他感受著身下薄薄的防潮墊,耳邊是帳篷外的嘈雜聲、話語聲和天空不時飄落的雨滴打在帳篷頂的滴答聲,他分不清李哥是自言自語還是在跟他說著什麼,眼皮沉重,睏意如潮水般湧上來。
夜色陰沉,四周的密林映襯出漆黑的輪廓,腳下的泥土潮溼而鬆軟,每一步踩下去,都能感受到夜間的溼冷。
“要暖被窩嗎?”一個粗聲憨氣的女聲突兀地響起。
“上鋪兄弟”去上廁所,經過黑暗角落時,冷不防被這聲音嚇了一跳,見黑影裡冒出一個女人,心裡暗罵:的,是人是鬼啊!
他警惕地轉頭,藉著昏暗的光線,看到一個身材高高大大的女人站在身後,笑容和眼神裡透著些傻里傻氣,帶著幾分試探和討好。
這一突如其來讓“上鋪兄弟”感到有點懵,一時不知如何回應。他微微皺皺眉,覺得這女人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見過。腦子裡閃了一下,猛然想起,是那個在內科克利和男人吵架的女人。
“你——”他遲疑地吐出一個字,眼睛審視著。
女人笑嘻嘻地走近,
“哥,路上寂不寂寞啊?要不要人陪啊?”她的語氣帶著點戲謔,又帶著點真實,“晚上很冷的,有個人暖被窩不要太爽哦!”
“上鋪兄弟”愣了一下,喉嚨不由得嚥了一下,聽得心直癢癢,暗想,“有這好事!不就是想要人給你花錢嘛。”本想不搭理她了,可目光落在她低低的衣領暴露出的白花花的大半個胸脯,心跳莫名地頓了半拍,久違的衝動被撩撥了起來,血氣方剛的年齡終究沒禁得住。
“暖被窩?怎麼暖法?”他的聲音帶著試探。
“怎麼暖?”女人一直咧嘴傻笑,“這你還不知道?抱團取暖呀!”說著笑得更厲害,好像很開心的樣子,更像以此來掩飾心虛,被胸罩兜得鼓鼓的胸脯顫得厲害。
“上鋪兄弟”看著她,這還是他第一次遇見這麼直白不知羞臊的女人。心裡想,她真是賣的嗎?猶豫了一下,試探性地問:“多少錢一晚?”
女人的笑容頓時僵了一下,眉毛微微挑起,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
“哥,我可不是賣的!”她的語氣帶著一絲怨氣,“大家路上都不容易,互相幫助,互相照顧嘛。”
“你跟我睡,不要錢?”
“提錢傷感情啊!”她撇撇嘴,一副不屑的樣子。
“那你要啥?”
“你路上照顧我啊。”
“就這?”
“是啊。”
“上鋪兄弟”沉吟了一下,看著她的神情,心中暗想:這個女人,明顯是習慣了靠男人。他們彼此不過是各取所需,他點錢、花力氣,替她包辦一切,她陪他睡,誰也不吃虧。於是點點頭,嘴角微微上揚:“行,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