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路程沒有任何不順利,接近傍晚時到達內科克利。
劉明陽原本跟一個蛇頭的中國助理聯絡過,可到達後,卻怎麼也聯絡不上,不禁狠狠地罵一句:“M的!真是不靠譜!”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跟著其他人走。海風拂過,帶來一陣陣悶熱和潮溼,這座海邊小鎮顯得愈發忙碌,四處都是面容疲憊、神色匆匆的外來人。
夜色漸漸降臨,沿著街道,劉明陽一行人走到一家靠近海邊的民宿,一間房住四個人,上下鋪,條件雖簡單,倒還算乾淨。鎮上的住家很多都改成客棧,標準都差不多,也沒什麼可挑剔的,來往的偷渡客這麼多,稍一猶豫可能房間就沒了,大夥決定就住這。
想到今晚總算是可以在床上睡覺,內心還真有些嚮往。連續幾天,他們在車上輾轉顛簸,疲憊不堪,不洗澡、不刷牙,衣服也沒換過,身上早就臭得不行。
劉明陽之前在網上還集結了其他幾個人,約好在這見面。按正常計算時間,他們也應該到了,可收到訊息說還需要一到兩天。幾個人商量一下,決定等他們來,順便好好休整。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灑進房間,帶著夏日海風的悶熱和溼氣。劉明陽睜開眼,感受到久違的睡在床鋪上的香甜,渾身像是一灘泥,完全不想動一下。看下時間,已是中午,這一覺睡得簡直是天昏地暗,彷彿要把幾天欠的覺都睡回來。
洗漱後,眾人出門採購進雨林用的裝備。街道上熙熙攘攘,這裡本就是一座海濱度假城市,只是近幾年,大批來自不同國家的偷渡客令這裡變了味道。
商家熱情推銷的各種商品不僅僅是游泳衣、游泳圈、潛水鏡、防曬霜、吊帶裙、人字拖,而是帳篷、防潮墊、燃氣灶、罐裝氣、小鍋、驅蚊水、雨衣……還有足夠支撐幾天的食物。
耳邊混雜著各種異國口音,街上的人幾乎都是偷渡客,有來自南美、拉美的、非洲的,也有不少亞洲面孔,彼此之間毫不避諱,彷彿偷渡已成為這片土地上自然而然的事。
傍晚,劉明陽想去海邊走走。碼頭附近熱鬧非凡,海里好多人在玩著各種海上專案,觀光船、快艇、摩托艇……也有人在淺灘上戲著水。
劉明陽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我們就是將從這裡出發,坐那個觀光船過海,去卡普爾迦納。”
李哥笑著說:“這裡挺美的。”
他們走在沙灘上,前面被一大片帳篷擋住去路,不得不繞行。
幾個***引起他們的注意,其中一個懷裡抱著孩子。剛一張口打招呼,包著頭巾的女人就忙轉過身,神情裡透出慌張和恐懼。他們是阿富汗人,攀談後得知,這是一家人,穿越了伊朗、卡達、巴西、秘魯、厄瓜多,輾轉至此。捨不得花錢住店,所以在海灘上搭帳篷。
劉明陽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眼前這一大片帳篷都是準備坐船的偷渡客!
第三天,等的人到了。幾天以來,他們在路上跟劉明陽斷斷續續地保持聯絡,知道今天會到,劉明陽早就提前跟民宿老闆打了招呼留好房間。一共四人,都挺年輕,最大的三十多歲,最小的二十出頭。
領頭的叫阿強,二十八九歲,廣東人,大學畢業,懂點英文,一路上算是能與外界溝通的人。阿強大學畢業後應聘到一家公司上班,作為職場小白,頻頻遭到同事的暗箭,經常踩到屎坑裡,加班、酒局更是令他疲憊不堪。XG疫情到來後,沒有稻草可抓的他更是直接被裁員。
安頓妥當,劉明陽來到阿強房間,跟他聊聊天。
他問: “怎麼走這麼久?”
“別提了!”阿強嘆了口氣,指了指上鋪的兄弟,“到了圖爾坎,我和這個兄弟找了個大包,一路被折騰得夠嗆。”
“怎麼呢?”
“包哥倫比亞全程,一直到內科克利,說好的小車,都有座位,三百美金一個人。”
一路上所有大包小包都會這麼說,劉明陽剛體驗過箇中滋味,彷彿猜中他踩了坑,笑了笑。阿強接著說,
“誰知出發時,蛇頭又從別處收了一幫中國人跟我們一起走。來的是輛破舊的皮卡,根本坐不下,駕駛室裡坐五個,剩下五個上後鬥,後面的車廂用厚厚的帆布嚴嚴實實地包裹著,繩子勒得死死的,一絲縫隙都沒有,只能外從面開啟。
為了跟司機套近乎,我就直接坐在副駕駛上,一上車就遞給司機一盒煙,希望得到關照。司機是個二十幾歲的哥倫比亞人,反戴個鴨舌帽。”
他頓了頓,回憶起那段驚險行程,忍不住罵了一句,
“M的!車一開就瘋了一樣,剛一坐穩車就竄出去。那車開得,管你盤山路、懸崖峭壁還是轉彎,全都不減速,車底盤也不知是什麼地方‘嘎吱嘎吱’響,跟要散架了一樣。我坐在副駕,安全帶還壞了,嚇得我手一直死命抓著把手,心都要飛出來了!
上鋪兄弟一直探著頭,聽他倆說話。一張輪廓分明的臉,高鼻樑,鼻子和眉骨都有點突出,眼睛又大又亮,目光犀利,眼神似乎總是在瞪著某個人。瘦骨嶙峋的手抓著欄杆,活像一隻鷹落在床邊。聽到這,接了一句,
“後斗的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