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的是個印度人。他的座位挨著過道,身邊坐著一個年輕男孩兒,最裡面是一位南美女人。
本來沒人搭理他,他看女人長得很俊俏,心裡就有些癢癢,萌生企圖,又不好直接搭訕,就假意跟旁邊的男孩用蹩腳的英文攀談,盡說著些讓男孩要像個男人,性方面要強才能征服女人之類的話,還教男孩他們印度男人如何用吃雞、吃咖哩來壯陽。
男孩兒也不認識他,又不好意思表示反感,只好哼哈應付著。可他實在按捺不住,把手搭在男孩肩膀上,一臉壞笑,表面像看著男孩兒,目光卻聚焦在女人臉上,說,
“你得有女人,這樣才算男人,得勇敢,比如眼前,你就跟這個女人說,I want to fuck you.”
男孩兒一臉尷尬,不知所措。正在這時,印度男人用搭在男孩肩上的手的手指去觸碰女人的身體。女人臉色驟變,驚慌又憤怒,猛地站起身,衝著另一側後排的男人用西班牙語大聲喊了一句。男人應聲“騰”地衝了過來,瞪著眼睛,憤怒地衝著印度男人喝出一連串的西班牙語,與此同時,又過來兩個南美人,顯然他們跟女人都是一起的。印度男人還沒反應過味兒,拳腳已經驟然砸在他頭上、臉上、身上,直打得他狼狽地趴在地上,身體蜷縮成一團。
印度人撩騷惹來一頓拳腳,毫無反抗之力,臉上一塊一塊的紅腫和淤青,鼻血滴在衣襟上。手扶著疼痛的胳膊,咧著嘴,皺著眉。不知他有沒有隊友,反正沒人上前勸架,更沒人幫忙,所有人都在看熱鬧。
打完,南美男人指著自己的座位讓他滾過去,捱了這頓揍,他也老實下來,狼狽地坐了過去,終於安靜了。
這頓揍也把劉明陽從沉思里拉了出來,看了個熱鬧。李哥見他剛才的樣子,知道他有心事,順手遞給他一個芒果,這是在基多買的。正沒有胃口,劉明陽接過來就順手扒下塊皮把芒果塞進嘴裡,香甜多汁,味蕾立即被開啟,李哥又遞給他一張溼巾,倆人也不說話。
正吃得起勁兒,車子轉個彎,突然一個急剎車,劉明陽手裡的芒果一下子杵到臉上,全車人都嚇一跳,不約而同地一聲驚呼,紛紛起身看發生了什麼。司機連忙開門跳下車,檢視前方出了什麼狀況。
“怎麼回事?”李哥皺起眉頭,朝窗外看去。
前方的道路被山體滑坡堵住了,等路被清好才能走。雨季的熱帶山林,隨時會發生落石、山體滑坡、泥石流,什麼時間,哪個地方遇上什麼,都無法預料。路只有一條,這種情況,就只有等。
劉明陽用溼巾抹了抹臉,三下五除二吃完大大的芒果,好像肚子真的餓了,順手從包裡拽出一包被壓碎了的泡麵,遞給李哥,李哥推下他的手示意不要。撕開包裝,沒有開水泡,就抓起一把幹嚼起來,又摸出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灌了一口。
小凌靠在何哥身上,皺著眉頭,各種不自在,臉上滿滿地寫著痛苦和無奈。
雨依舊斷斷續續下著,空氣裡瀰漫著潮溼、綠色植被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漫長的等待後,車子終於啟動。還是一如既往地緩慢。輪胎碾過泥濘,聽得出砂石被壓陷的聲音。劉明陽盯著窗外,腦海裡映出昨天的萬丈懸崖,心底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要是車子壓在懸崖邊緣,剛好是脆弱鬆軟處,如果發生坍塌,整輛車會不會直接墜入山谷?要是死在這……他不敢再往下想,深深吸了口氣。
車子繼續翻山越嶺,時間緩慢流逝。最初的興奮早已消散,人們變得無精打采,過道上的人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車子緩緩爬升,穿過濃霧和細雨到達山頂。這邊車外還下著雨,遠處山頂卻掛出一道彩虹。眼前呈現出目光所及直至天際線的厚厚草墊。被雨打溼的青草,在彩虹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嫩綠,像厚厚的波斯絲絨地毯。
劉明陽臉上又現出淺淺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揚,只是這一次,目光裡看得出不確定。
午後接近傍晚,車在一片難得的空地上停下,司機宣佈可以下車活動。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個開心的事。
“M的,憋死了!”何哥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小凌也抱怨道:“難受死了,咱們花那麼多錢,連個座都沒有!”
另一輛車上的一箇中國人湊了過來,一副愁眉苦臉,“你們這車還算好的,我們的車沒空調,悶得透不過氣,熱成傻×!還漏雨,外面下大雨,裡面下小雨。最噁心的是,一有人上廁所,整個車廂都能聞到,特別是有人拉肚子的時候……”說著,又湊近了些,放低聲音說:“還有那幫人的體味,跟狐臭一樣,都混在一起,唉,別提了!”邊說邊咧著嘴,搖著頭,滿臉的痛苦。
劉明陽很慶幸,目光跟同伴對視一下,他們也心領神會,此時,心裡都平衡了許多。然後,笑呵呵慢慢悠悠地說:“唉!都差不多,這也沒辦法,忍忍吧。”
這種情況下,誰也無法抱怨太多,這種旅程註定不會舒適。山裡沒有網路,但他們都下載了離線地圖,知道路還有很遠,怎麼也得再走一天,都有了心理準備。除了忍耐,別無選擇。
很快,要上車了,劉明陽說,“尿了尿再上吧,廁所太髒了!”
三個人一齊衝著樹叢,不約而同默契地比起誰呲得遠,小凌見他們像孩子一樣,逗得忍不住笑出聲。尿完,幾個人笑呵呵地上了車。
剛要坐下,前方突然傳來激烈的爭吵聲,劉明陽他們互相看了一眼。
只見一個小個子南美人在嘰裡呱啦跟一個坐在座位上的人理論,仔細一看,是那個“臭腳”。
“讓開座位!”小個子憤怒地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