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夏日到了夜晚照樣酷熱,尤其是在野外宿營,蚊蟲滋擾,苦不堪言。
李綱和衣而臥輾轉難眠,這野外紮營帳篷內進不來風悶熱無比。可要他像尋找兵士一樣在外面露天而睡,他又拉不下這臉面。更多的是,他一直在思考宋江晚上和他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說他想抗旨自行其事?
李綱又想起中午時分的那一幕,宋江與茂德帝姬緊緊相擁,這可是天大的新聞,他們是何時在一起的,駙馬......領兵!李綱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這可不是好事情,自本朝開國起,吸取唐及五代經驗,駙馬是萬萬不能領兵的。這宋江與茂德帝姬之事秘而不宣,難道為的便是領軍?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李綱翻來覆去,滿腦子的疑問,當然他不會去猜想宋江圖謀造反之類,畢竟宋江不過一介草民出身,雖是竄起飛速,也算毫無根基之人,就算在朝中結識了幾個大臣,也生不起什麼事端。
再說此次領軍北上,也不過是去遼國為國征戰,乃是生死一線之事,和造反是萬萬不搭界的。但是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就不會有!李綱思慮著,這些事情等回到朝中定要直諫官家,宋江此人膽大無比,怕是不能再這般縱容下去。要是說出他和茂德帝姬之事,讓他做個駙馬都尉又似乎委屈了他這人才。李綱遲疑不定,下不了決心。
義勇軍北上走的是東路,由陳橋、長垣、澶州、大名、河間至雄州。這條路是大宋有數的幹道之一,寬達四丈有餘,路上車馬人群熙熙攘攘。義勇軍一路大張旗鼓北上雄州,雄赳赳、氣昂昂人馬精神,引得經過之處百姓都是紛紛圍觀讚歎!陛下欽賜的義勇先鋒軍旗打頭,後面整齊佇列一路疾行,整個隊伍都是騎軍,到雄州不過才花費五六日時間。
義勇軍到達雄州之後,並未在城內紮營,而是在離城北面二十里之處,白溝驛站旁安下大營。從義勇軍營再往北行走不到兩裡,便是鼎鼎大名的拒馬河,不知道多少將士埋骨之所的白溝界河!
義勇軍剛紮下大營,就一面遍出探馬開始巡邊警衛,一面派人前往雄州府催促糧草,大營內所有步軍開始緊張整訓。
這時候兵士們苦練的正是神臂弓!這可是此次北上作戰的利器之一,不抓緊時間習練是派不上大用的。從汴京到雄州。經過這千里的磨合,義勇軍中的絕大部分兵士們總算是適應了長途跋涉的馬上行軍,剩下無法適應而病倒的將士們,等到宋義前來,便接回濟州大營回去修養,不再北上了。
宋江焦急的等待著路仲達與宋義的到來,這一路五六日的煎熬,他終於下定了決心,把徽宗的旨意拋到九霄雲外去,他心中已經草草的擬定了一個計劃,就等著他們到達之後,再看具體的情況商議一下。
在義勇軍到達之後,雄州的肉食商人們算是發了一筆小財,宋江給他們下了三萬斤乾肉脯的訂單,要在十日內完成。這麼多肉脯起碼要十萬斤的鮮肉才能製成。宋江在製備義勇的軍糧,長途跋涉的作戰,潛入敵國的境內,要生火做飯時難之又難,且易暴露自己的方位,他這是參照後世的蒙古人的法子。幾日之內,雄州域內豬肉被一掃而空,幸好現在是盛夏,不然要在十天就把肉乾制好,也近乎是不可能的。
宋江到達雄州的第五天,宋義帶著千人也趕到了。雄州城北義勇軍的營地內訓練更是熱火朝天起來,整日號角不斷,喊聲震天。不出宋江的意料,近日不少巡邊的哨探紛紛上報,說白溝界河對岸現在出現了遼軍巡騎,為數不少,日夜窺視大營。
宋江囑咐軍中巡邏騎兵不得向對面遼軍挑釁,任由他們窺營,但絕不能放一個遼兵過河。當日宋江更是下令:除當值巡哨及後勤之人外,軍中任何人等不得踏出營地一步,違令者斬!義勇兵士聞令而從,自此之後再來圍觀的民眾,只能聞到營中金鼓聲不斷,卻看不到一個士兵出入。只有每日的糧車依舊是絡繹不絕。
第十天上,路仲達終於回來了。
十幾天沒有洗澡,蓬頭垢面的路仲達帶來了一個宋江最不想聽到的訊息:“遼軍已經有防備了。”還有一個更不好的:“在宋江要經過的幾個地方都有重兵駐守,少則三五千,多則上萬!”
雖然這個訊息宋江早就猜到,可還是抱著一絲希望,現在路仲達證實了他的猜想,現在只能兵行險招了!
宋江拉著路仲達詢問此次北上經過,路仲達大略描述了一下,遼國南京道現在戒備的甚嚴,尤其是雄州北上的涿州新城固安境內更是偵騎不斷。路仲達帶人小心翼翼夜行曉伏,花了十幾天的時間才算是把涿州探了一圈,再往北上要更加艱險,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查探了。
雄州北上到南京道析津府距離太近,不過二三百里。這麼小的地方放上幾萬大軍,在已經洩露訊息之後,別說突襲,就算軍馬移動一下,也瞞不了遼人的耳目。
宋江忽然問過遼境內的情形,忽然和路仲達聊起往事來:“大哥,你從前在北地劫掠,可是知道哪裡有遼軍馬場?”
路仲達從前做的就是這種買賣,對此當然是瞭如指掌:“界河對面就有幾處,不過都是不大,小的只有千餘馬匹,大的不過三五千匹。”
宋江搖搖頭再問:“那何處有大些的,五千匹以上的馬場有幾處?不管哪個地方都行,只要在南京道。”
“這個,”路仲達想想說道:“南京道大的馬場倒是有幾處,一處在景州,平州也有,只是離得甚遠,三郎想要去擷取馬匹?”
宋江細細對應著地圖直搖頭道:“不行,這些太遠,且深入腹地,有沒有離邊界近些的?”
路仲達仔細回憶著,遲疑著說道:“要離邊界近些,南京道卻是沒有,西京道蔚州府倒是有一處。”
“哦?”宋江比對著地圖問道:“在何處?”
路仲達也站起身,指點著圖紙:“就在飛狐城北約莫五十里處有一處馬場,記得當年我也曾去摸過底子,戰馬起碼過萬,不過此處距離蔚州城也只有四五十里,守護兵眾有數百人,那時我們人少沒敢下手。”
宋江比劃著距離,心中盤算一下,一拍桌子:“就是這裡了!咱們從這突進去!”
南京道析津府西南隅原子城,乃遼帝行宮。今年五月,完顏阿骨打率軍明行六百五十里破上京,上京留守耶律撻不野降金。天祚帝懼而立棄中京而逃至南京,文武百官亦是隨駕而來,只留副都統耶律餘睹為中京留守。
天祚帝僕到南京,便封耶律大石為遼興軍節度使統南京軍事,耶律淳為南京留守統民事。隨後聞金軍並未南下攻打中京,即恢復常態,十幾日前便帶著親近大臣侍衛親軍前往涿鹿山圍獵去了。命四軍太師蕭幹、遼興軍節度使耶律大石、南京留守耶律淳、南府宰相張琳共監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