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咱們安晴啊,這麼聰明,到哪裡都能學的好。這點隨你媽媽。”
說到這個姐姐,她臉上神情又黯淡了幾分:“頭髮幹了就早點睡,你明天還要早起呢。”
夜已經深了,安晴躺在床上,罕見地失眠了。
身旁表姨睡的正熟,夜裡靜的能聽到她平緩的呼吸聲,屋外雨漸漸小了,她聽到窗外隱約傳來一陣摩托機車的聲音,突突的引擎聲在牆外熄了火,緊接著響起了一陣輕微的鐵門開門聲,然後又歸於平靜。
今天晚上楊三的話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母亡無父……她有爸爸,但跟沒爸爸沒區別。
9歲那年,父母離了婚。她媽媽獨自帶著她,過的很辛苦,為了賺錢,沒日沒夜的上夜班。被發現**癌的時候,已經是晚期,從發現到去世,她竟然沒能熬過一年。
安晴的眼眶溼了,她摸出貼身藏著的護士胸牌,這是媽媽少有的留給她的東西。她輕輕地摩挲胸牌上的字,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安晴憑著記憶也能深深地記得上面的字,“張秀雲”,她在心裡默唸了一遍。
做出遺體捐贈選擇時,媽媽瘦的只剩下80多斤,躺在床上,眼神依然清明:“我已經看開了,這麼早就走了,還想給世界上留下點什麼。”最後的那段日子她過的太痛苦了,無數個夜裡,她疼的腰都直不起來,為了女兒,她一直還在努力,在堅持,直到再也堅持不下去的那一刻。她這一輩子,幸福過,風光過,被背叛過,臨了跟這個世界和解了。
無論多少次回憶起那個場景,安晴都心疼的難以自抑。正如這會,她心裡湧起一股難言的痛楚,她怕自己忍不住哭出聲,會把表姨吵醒,只能把自己蜷縮在被窩裡,咬著牙任由眼淚靜靜地劃落。她用牙齒咬住手背,吞嚥了自己的嗚咽聲。
媽媽,我真想你。
……
一夜竟然也沒做夢。
雨總算停了。
臨上學前,表姨拉著安晴的手,站著房子門前,細細地叮囑她:“這是給你帶的菜,在學校別捨不得吃……週末要是不回你外婆家,就過來我這裡,我給你做好吃的。”
安晴都應了。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拉著安晴的手:“姐,要不要我送你去學校啊?怕你迷路。”
這孩子就是表姨的大兒子小武,今年7歲,還沒開始上小學,長的胖胖墩墩的,圓溜溜的大眼睛顯得分外可愛。安晴半蹲著身子刮刮他小鼻子,笑眯眯地逗他:“可我怕你回來迷路!”
隔壁屋子鐵門吱呀一聲開了,小武往安晴背後一看,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南哥!”
安晴詫異地直起身,轉過身一看,那個在門口站著的,不正是昨晚偶遇的衛南麼?
衛南看到她,顯然也愣了一下。
他今天要騎摩托車,所以上身穿了一件短款棉襖,下身一條卡其色的工裝褲,長腿瘦腰,樣子說不出來的瀟灑。
“南哥騎摩托!回來帶我騎摩托!”小武興奮地叫著。
衛南衝小武笑笑,他這一笑,把他身上冰冷的氣息沖淡了不少:“等我回來帶你玩。”他看著表姨,叫了一聲:“姨。”
表姨不冷不淡地應了一聲,轉頭就衝小武兇道:“玩,整天就知道玩!”
小武吐了吐舌頭,縮了縮脖子。安晴正要從書包裡掏出昨晚他借的那把雨傘還給他,巷子口那裡有人在高聲叫著:“南哥,好了嗎?!該走了!”
“來了!”衛南揚聲應了一聲,轉過來衝安晴淡淡地點了個頭,跨上了摩托車。在機車轟鳴聲中,依稀還能聽到巷子口傳來昨晚聽到的那個懶洋洋的說話聲:“周老四那個老菜皮,挺囂張。”……
安晴現在對這個男人充滿了好奇,她低下頭問小武:“這人是誰呀?”
小武這孩子開心地抬起頭望著她:“南哥呀,南哥可厲害了,他會單手騎摩托!”
表姨板起臉來兇他:“厲害什麼厲害?小武,我警告你,別整天想著找這個人玩,小心你爸回來我跟他告狀,讓他打斷你的腿!”
小武不樂意了,都是被寵大的孩子,哪裡能經的住被父母這樣兇。他“哼”了一聲,身子一扭,跑裡屋去了。
“姨,怎麼了?”安晴很少看錶姨這樣生氣的。
表姨對著安晴,就換了個臉孔,好聲好氣地說:“這個衛南啊。”她用手指指了指衛南離開的方向:“雖然是個苦孩子,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車禍死了,他哥哥也去坐牢了,可是他自己不學好,怪不得別人,年紀小小就輟學了,做什麼不好,非跟著人家當混混,整天就打架,能有什麼好!安晴,下次再過來要是碰到他,千萬別搭理他,啊。”
原來是這樣!
安晴望著衛南剛才離開的巷子口,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她想起雨中的相遇,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