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桃花源回來後,李羿塵便馬不停蹄地開啟了自己新的一天,繼續工作。
從早到晚忙了一天,李羿塵簡單地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匆匆趕往老漁夫的家。
老漁夫生前就很討人喜,結交了許多朋友,死後也不例外,來了一大堆人。這些人多是外鄉人,本地人很少,只能偶爾看見一兩個。裡面有穿青大褂的赤腳醫生,有青衫的劍客,有風韻猶存的婦女,還有很多小孩子,面目清澈,人群熙熙攘攘。
院子裡掛了很多閻羅王、十八地獄的畫像,畫像很舊,圖畫很猙獰,這是此地的傳統,但傳說中的地獄究竟是不是這樣,作為輪迴者,李羿塵很清楚,其實並非這樣。
靈堂裡很吵,幾個布衣道士噹噹地敲個不停,時不時還唱兩句。不過李羿塵不太聽得懂。
裡面還伴著一群人的哭聲,他們都戴著孝帕,抱著黑木的棺材大哭,李羿塵不太理解,但也能理解。
院子裡還擺了很多張桌子,一群婦女坐在凳子上包著餃子,李羿塵感到無聊,就一個人待在院角的桃樹下,搬來一把凳子,坐在凳子上自個兒抬頭看星星。
今夜沒幾顆星星,天上一片厚重的雲,只能透過雲層看見幾粒微薄的光亮。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反正更聲已經打了兩道。餃子包好了,也下了鍋,李羿塵就停下來,進入廚房,端著碗送。
遠遠地,李羿塵就看見了夾在人群中的張揚子和崔平安。這倆人一個在碗裡瘋狂加著辣椒醬,一個瘋狂加著醋,臉上眉飛色舞,興奮得很。桌上橫七豎八著幾個空碗,舔得比洗得還乾淨。
李羿塵暗裡嘆了口氣,想到早幾年的時候,自己也和他們一樣,又掠過一絲笑容。
等到送完,不知不覺間,諸葛先生突然出現在他的旁邊,不經意間拍了拍他的肩膀。李羿塵回過神來,就看見諸葛先生在莫名地笑,笑意如春風。
“你忙完了嗎?有空陪我走走。”溫潤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忙完了,先生。”
夜很靜,除了叮叮噹噹的敲鑼聲,萬籟俱寂。
夜路不太好走,但好在月光澄澈透亮。昨晚下的雨,到今夜路還沒幹,月色下波光粼粼。
諸葛先生走在前面,雙手負後,抬頭挺胸,很享受夜的靜謐。
巷子又長又黑,才走到一半,李羿塵就忍不住問道:“先生叫我出來,不是來陪走路的,是有事想說,對不對?”
諸葛先生坦然道:“不錯,此次約你出來,是有些事想跟你聊一聊。不過你也不必太過緊張,不是什麼要緊的事。這件事……說是事,其實也不過一個故事。”
李羿塵道:“什麼故事?”
諸葛先生目光深遠,緩緩道:“在很久以前,世間混亂,黑白同道。為了掃清黑暗,正道各派聚於一眾,抓了很多‘刑徒’,皆是罪大惡極之人。對於那些人,本該一刀殺之。可聖人不忍造下大殺孽,於是將他們關押在了一方天地之中,任由歲月去磨平他們心中的惡念,勸其從善,改過自新。同時由五位聖人坐鎮,以防出什麼亂子,此地也因諸位聖人而兼具大氣運,至於氣運之說……無需理會,總之就是有很多機緣,吸引了很多外鄉人。刑徒受到天地間五位聖人的規則秩序限制,無法出鎮,但外鄉人卻可隨意進出。很多禍患就由此而生。”
“想必你已經清楚,這個故事說的就是我們這個小鎮。而我,恰是其中一位聖人。也是這六十年間,最與眾不同的聖人……”
李羿塵臉色驚異。
諸葛先生緩緩微笑道:“很驚訝?還是說你很困惑?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臉色一轉,嘆口氣道:“你再想我既是此方天地坐鎮的聖人之一,為何當初卻選擇見死不救。”
李羿塵卻搖搖頭,臉色暗淡道:“不是,我知道先生為何不救,‘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這是先生最初教我的一句話。以前不懂,現在卻很明白。”
他看了看諸葛先生的面容,道:“先生近日蒼老了很多。”
諸葛先生聽到這句話,心頭一震,眼眶微紅,無奈笑道:“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這只是半句斷言。可身為聖人,理應心懷天下,捨己生而濟蒼生……而我,卻自私了很多。”
“剛才說到我是最與眾不同的聖人,你肯定不明白,因為我這聖人啊,是古往今來,修為最高。”
李羿塵滿臉疑惑,不明白平日裡謙遜儒雅的諸葛先生為何此時竟有點……大放厥詞?
諸葛先生款款道:“我同修儒釋道三門,皆只差半步便可至臻化境,古往今來,唯有我一人走到了這一步,也因此揹負有整個時代的大氣運、大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