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
天華殿。
紀韶華聞言垂眸，好半晌沒說話。
過了片刻，她端起茶杯，盯著杯中浮沉的茶葉，不知在想寫什麼：“所以……我現在是命理之外，不會步前世後塵？”
“命數之外，亦在天命之中。”
白惑拈起一枚銅錢，指尖輕輕彈出，銅錢劃過空中，翻旋數圈，最終穩穩落在他手背上。
“就如這枚銅板，正反已分。”他輕聲道，眸光落回紀韶華身上，語氣含意不明，“重擲一回，結果可相同，也可截然不同。可在拋起時，結果便冥冥之中註定了。”
紀韶華若有所思，還未來得及細想，殿外卻禁軍卻有了動作，分開一道口子，一頂金碧輝煌的軟轎停在殿前，來人正是於瑩瑩。
“娘娘。”將領俯身行禮，而後上前附耳低語，將方才天華殿“異象”盡數告知。
於瑩瑩聞言目光微動，緩步走到殿門三步之遙處，帶上幾分試探：“不知天師，可願邀本宮入殿？”
白惑轉眸看向殿門，語聲溫柔如常：“娘娘亦是命外之人，自是歡迎入殿一敘。”
他眼中，閃過一絲難辨的憐憫，紀韶華看不真切，只以為是錯覺。
於瑩瑩微微蹙眉，猶疑片刻，還是抬腳踏入殿門，未遭任何阻力。旋即眼角一挑，輕嗤道：“看來傳言不假，天師之術，還真玄得很。”
白惑為她親手斟好一杯茶水，舉手投足依舊風雅。
於瑩瑩落座，挑釁看了一眼紀韶華，忽略對方的敵意，目光反而掃向桌上的茶具，忽然笑道：“一爐一壺，四盞茶杯。天師大人，不會還有一位‘貴客’吧？”
語氣輕巧，唇角微揚，像是隨口一問，卻暗藏探究。
白惑輕抿了一口茶，笑意溫柔，從容答：“自然。”
於瑩瑩雖好奇，卻未再追問，而是舉起茶盞輕抿了一口，旋即雙手抱疊，抬眸望向白惑，語聲不輕不重：“若我執意將小郡主從這天華殿帶走……天師，是打算救她，還是攔我？”
她來此書中世界二十餘載，雖早已習慣這具軀體，這個封建世界的桎梏，可骨子裡卻仍不信所謂天道命理。她堅信這個世界真正的執行法則，是按照原書所作之設定。
她不敢殺“女主”，可殺紀韶華這個連女二都排不上號的女配，也輪不到天道刻意阻礙吧。
況且這個天師，雖原書中預言皆成真，可卻不涉任何劇情，更像個完成特點任務的npc，她又有何懼？
“若小郡主願意和你走，我自是不會攔。”白惑微笑，又替兩人斟上新茶。
此時，殿中氣氛緊張未解，殿外卻又忽得傳來一陣喧鬧，幾人往門口看去，有一人影闖入包圍群，慢慢靠近天華殿。
待紀韶華看清殿外那道熟悉的身影，眼神頓時一亮，下意識站起身來，聲音中帶著難以抑制的驚喜與釋然。
“茯苓！”
那道身影步伐踉蹌，身上宮裝破損，浸透血跡與焦痕，顯得狼狽不堪。卻仍咬牙挺直脊背，懷中挾持著一名纖細女子，一步步往天華殿前退去。
茯苓眼中是多年在暗衛營中磨礪出的狠辣，又將劍抵近懷中人脖頸幾分，語氣冰寒：“你們再敢上前，於慕雨便會屍首分離。”
禁軍將士皆是一驚，紛紛舉起兵刃對峙，卻不敢貿然靠近。
此人不僅是於妃嫡姐，更是三皇子交代要保護好的人，若真出了差池，誰能擔得起這個罪責？
一時間，兩方對峙，氣氛緊繃得幾乎凝固。
茯苓手中刀刃雖緊緊貼在於慕雨脖間，但握刀的手極穩，白皙的面板上，不僅未見血，甚至連一絲細小傷口也無。
兩人幾乎已退至殿門前，卻似有無形力量，讓茯苓無法踏入殿內。
對方顯然也發現了端倪，剛上前幾步，便被茯苓喝住：“退後！”
而茯苓身上的血仍在滴落，已是失血過多，有暈厥之兆，於慕雨輕輕用手扶住她，好支撐一二。
事實上，先前為小郡主斷後時，茯苓便知以自己一人之力難敵眾軍，在確認小郡主逃遠後，並不戀戰，立即往不同方向逃去，吸引走部分兵力。她本欲擒賊先擒王，趕往於妃宮中，想抓住於瑩瑩，好有談判籌碼，去救小郡主。
卻不料宮中，只留有於慕雨一人，而她竟主動放茯苓藏入偏殿。由於不會說話，於慕雨無從解釋，只能迅速拉過茯苓握劍之手，抵上自己脖頸。
茯苓幾乎立刻明白，於慕雨是讓自己挾持她。
可她並不知，下一步該去哪兒找於瑩瑩或小郡主，還是於慕雨在她掌心，顫顫巍巍寫下‘天華殿’三個字。
此刻，於慕雨望向殿中，與紀韶華視線交彙，眼中有懇求、有歉意，還有一絲無聲的安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