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崖神色複雜,不自覺後退半分。
在發現她趕來那刻,他便生出幾分退意。卻又宛如自虐般,在她最親之人身上落下了幾劍。
他便是覺得,如此,她……
該對他失望了。
可眼下的結果,卻不如預想般的。
一時竟說不清,他該失落還是開心。陸崖只是不解,她的一切為何總不符預期,不符他陸崖一向,該配得到的。
陸崖掛上往日揶揄的笑,語氣輕慢:“紀小郡主,又在說什麼笑話?”
“我說信你,從來都是真心話。”紀韶華沒有笑,神色異常認真。
她緩緩伸出手,握起他那隻持劍滴血的左手,開口:“你要殺,我和你一起。”
陸崖像是被什麼燙到,猛地將手掙開。
長劍“哐當”一聲落在地上,濺起塵土與血珠。
四周仍是混亂喊殺之聲,但他們之間,卻彷彿被一道無形的結界隔開,安靜得可怕。
收尾之際,陸崖吩咐寒鴉將傷重半昏厥的景譽帶走。
語氣平靜:“帶他回去,找個軍醫看看。”
交代完後,他低頭看向懷中仍昏睡不醒的紀韶華。
那微紅的眼尾還掛著未幹的淚痕,睫毛微顫,像在夢中也難安。
他移不開視線,卻又不知如何面對她的眼神,亦不知如何作答。
於是索性親手,讓她睡了過去。
小心將她交給身旁的茯苓,他手勢極輕,卻目光未離半分:“將小郡主帶回去。”
語氣疏離冷靜,像是尋常普通命令。
可茯苓聽到,背脊卻下意識一凜,立刻垂首應了聲:“是。”
本想直接帶小郡主返回中京,可才走到半道,人便醒了——
醒後說什麼也不肯回去。
茯苓雖竭力解釋,說景譽雖傷重,但無一處傷及要害,最多不過失血過多,休養幾日便無礙。
可紀韶華只是搖頭,執意留下。
茯苓嘆息,卻能理解。
既然已私自帶她來此,早就犯下大忌,這會兒……也就隨了小郡主意願罷了。
自進了王府,她別的沒學會,倒是學會了“破罐破摔”。
回到木縣,發現陸崖已為景譽找了軍醫診治。
此時,景譽正躺在床榻之上,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如紙,額角沁著薄汗。身上密佈的傷口已被妥帖包紮,可仍有細細血絲透出紗布,顯得觸目驚心。
正如茯苓所說,盡管傷勢可怖,但卻沒有致命傷,只是失血過多,得在木縣靜養幾日。
而另一邊的某人卻未有如此安然。
那日景譽所擲斷劍,幾乎調動全部內裡,鋒刃深嵌入骨。陸崖還以受創左臂持劍,強行挽劍,最終刀片將左肩,攪得血肉模糊。
他不許軍醫開藥,只簡單將斷刃取出,又隨意包紮處理,草草應付了事。臉色雖慘白如紙,卻仍表現得像個無事人般。
那得是,怎樣的疼啊……
自戰場那日,陸崖似乎一直在避她,紀韶華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可她終究還是忍不下去。
轉頭看向茯苓,低聲開口:“你……能不能讓寒鴉,把換藥的東西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