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女
這幾日,雖說一切都在照著計劃推進,紀韶華心中卻始終浮著一股隱隱的不安。
像極了暴風雨來臨前的沉靜。
她說不出緣由,卻時常心悸,彷彿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
窗外月色穿過窗柩灑落進來,冷光斑駁,屋中靜得出奇。
紀韶華自夢中驚醒,閤眼再睡已無可能,索性披衣而起,坐於床邊。
前世王府覆滅,是因幹爹景譽被扣上“通敵叛國”的罪名。那場禍事來得急,卻一環扣一環,正好為皇帝剝奪禁軍權力鋪了路。
而這一世,即便她及時拆破葉雲一局,可若楚文帝執意動手,哪怕證據真假參半,也依舊能順水推舟。
紀韶華眉頭輕蹙,腦中亂成一團。所有線索碎成細沙,卻拼不出全貌。
她知道,只要楚文帝還忌憚安王府,不論背後有什麼陰謀,三皇子便依舊勝她們一籌。
屋外,茯苓聽見房內細碎的動靜,輕叩房門,打斷了紀韶華的沉思。
“小郡主怎麼醒了?”茯苓帶了幾分困惑。
紀韶華抬眸看向門口,唇角含笑:“在想些事。”
“……相爺,一定不會讓您出事。”
茯苓想了半晌,也不知如何安慰才好,欲言又止下只好陳述一個事實。
紀韶華被她突兀的認真打動,忽地來了幾分好奇:“茯苓,你是怎麼成的暗衛?”
思緒被這一問帶回,那潮濕破敗,骯髒逼仄的小巷。
中京三不管的偏巷,烏煙瘴氣,充斥著偷盜劫掠、失蹤人命的所在。
她與一群來歷不明的孩子窩在巷子盡頭,靠著小偷小摸上供“老大”勉強餬口。只是她膽子小、沒天賦,常常偷不到東西,吃不飽飯。
寒鴉便會偷偷藏幾個銅板,領她去買一個熱騰騰的饃。
可那饃真是太香了,她每次都說“下次留一口給你”,可終究從沒真的留給過他。
“後來呢?”紀韶華側頭看她。
茯苓眼神中沒有苦難的印記,只是一種風吹過的平淡與懷念。
“後來那家賣饃的回老家了,”她語氣平靜,末了卻難得淡淡一笑,“寒鴉說……我們把人克走了。”
知道她在開玩笑,紀韶華輕笑出聲,眼角彎彎。
她忽然覺得,相府的這些人似乎都有種共同點——奇怪,卻也真實的可愛。
茯苓繼續說:“主子當時有住的地方,只是偶爾會流浪街頭。他身上有股不怕死的狠勁,把‘大哥’打服了,就順理成章能住在那巷尾。”
“後來他脫了奴籍,便又帶我和寒鴉進了暗營。”
這故事聽來彷彿尋常,可紀韶華心裡明白,那時能與巷尾惡霸爭地盤的少年,能成為如今權傾朝野的佞相,其中艱苦,恐怕唯有他自己最清楚。
她望著茯苓,忽而低聲問道:“陸崖……他以前,見過我嗎?”
這是她一直心中的疑問,問出口時,連帶著心跳都快了幾分。
茯苓似是猶豫了一下,答得也模糊:“大概……見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