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陸崖忽然抬手,似是鬼使神差般,想去撫平她那因憂思微蹙的眉心。
指尖卻在半空停頓。
他看著她,終究還是生生收回了那份沖動。
取而代之的,是極輕的落在她頭頂的撫觸,溫柔得近乎剋制。
隨著葉雲之死,中京“通敵謀逆”一案便如被拂去的塵埃,悄然無聲地不了了之。
與此同時,北疆戰事卻傳來捷報頻頻——謝老將軍率鐵騎連戰連捷,一路銳不可當,甚至隱隱逼近敵方大營。
大夏軍威空前高漲,北疆諸多蠻夷小國人心惶惶,百姓紛紛打點細軟準備逃亡,唯恐大夏鐵騎席捲而來。
不久之後,三皇子楚垣與謝家二郎謝行瞻,便在軍功赫赫的光環下,班師回朝。
楚文帝龍顏大悅,當即下旨設宴宮中,為眾將士接風洗塵。
宴席之上,他更是親舉金樽致辭,言語中難得是對三皇子贊譽不絕。除例行封賞外,又特賜楚垣“協理兵部”之權,幾乎等同於將兵部部分權柄交於他受傷。
謝家作為駐守邊疆多年的將門世家,自然也得了相應嘉獎。只因謝行瞻尚未痊癒,此番回朝亦是為彙報北疆戰況,因此得帝王準允,早早退席歸府修養。
紀韶華身為女眷,宴中座位稍遠,卻仍能清晰地捕捉到太子楚琛眼中,那難以掩飾的憤恨之色。
相比幾位皇子,太子成婚最早,所娶正是兵部侍郎之女。
對他而言,兵權本是穩穩握於掌心的籌碼,而今卻憑空多了一個楚垣來分羹。雖知有老丈人在,楚垣在兵部或也難觸碰真正實權,但這“象徵意義”已足以讓他坐立難安。
更令人玩味的是,太子還特意親自端酒走向楚垣。
席間,太子皮笑肉不笑地舉杯說道:“此次北疆大捷,皇弟可謂立下赫赫戰功,協管兵部,更是我大夏之幸。孤在此,先行恭賀。”
話雖得體,語氣中卻難掩妒意。旁人皆看得分明,太子情緒已然按捺不住。
反觀楚垣,卻始終帶著溫潤得體的笑意,語氣謙遜而得禮:“皇兄言重了,此次戰果全賴謝將軍父子十年如一日守護邊疆,臣弟不過是借光而已。”
太子心中冷笑,卻仍回以調侃:“皇弟倒是一如既往的溫文有禮。”
楚垣這番應對在他耳中,卻如刀鋒隱匿。
誰不知,早些年父皇因忌憚謝家聲勢,令其守疆多年,無詔不得回朝。
若非謝家小將軍,當年主動請辭,將中京護衛軍的兵權交出,哪裡還有如今謝家二郎,這番回朝榮耀?
而那時,正是安王接過這支禁軍右衛,既是削弱了謝家,也讓皇帝心安——這是對謝家的制衡,也是給楚文帝的“把柄”。
如今倒好,太子岳父正是兵部侍郎,楚文帝卻偏偏將兵部權責再撥一份給三皇子……
分明是在防他!
太子心頭怒焰暗燃,面上卻依舊帶笑。
而楚垣又補了一句,語氣看似誠摯,卻字字如譏似諷:“說來太子妃之父也於兵部任職,臣弟往後在兵部,還要與皇兄,多多互通往來。。”
這話聽來是禮,實則更似挑釁。
太子含笑應道:“自然好說。”
可眼底的陰鷙,幾乎藏不住了。
一杯酒下肚,兩位皇子皆是笑裡藏刀,表面客套,內裡刀鋒畢露。
席間,紀韶華和陸崖的目光短暫交彙,又迅速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