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訊
監察司的地牢,逼仄陰寒,沒有一絲光亮,幾乎看不見任何東西,空氣似凝結般沉重。
地牢不大,只有葉雲一人被關押在此,不可謂不“優待”。
侍衛只駐守在唯一的出入口,地牢之中無一人看守。
這是當年陸崖掌管監察司時,想出的法子——剝奪人的五感,將人投進一處徹底與世隔絕的死寂黑暗之中。
無需刑具,單是恐懼、孤獨與無聲無光的幽閉,便足以摧毀一個人的意志。
不知過去幾日,葉雲早已失去時間的概念。
他隱約聽見一絲輕微的響動,彷彿有什麼從出口傳來。他試圖撐起身體,卻因長時間未曾進食,手腳發軟,一下子重重摔倒在濕冷發臭的地面。
腐敗潮濕的氣味嗆得他幾欲作嘔,也刺激得他嗅覺格外敏感清晰。
他又聽見地牢出口處微弱的聲響,用盡全力的抬頭,目光希冀的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門開了。
沒有他幻想中那樣,有日光漏入,有的只是一縷若有似無燭光的影子,在濃重夜色裡微弱地搖曳著。
是夜晚啊。
他略有失望,又在失望中生出幾分渴望——月光……月光也很好啊。
地牢的光線實在太暗,他看不清來人,卻因著長期被關押而變得敏銳的五感,從腳步聲中聽出,那不是前來審問的獄卒。
那還能是誰?
他強撐著坐起,身子趴靠著冰冷鐵欄,聲音嘶啞得幾近失真,卻帶著竭盡全力的期盼:“三皇子……救我……”
“自然是來救你的。”來人語氣冷淡,細聽之下卻藏著一絲譏誚。
葉雲毫無察覺。
喜悅沖昏了他的理智,他幾乎已看見了重獲新生的希望。
那人取出一顆藥丸,送至他唇邊:“吃下它,才有力氣走。”
他幾乎沒有猶豫,將藥吞下,甚至未來得及咀嚼,便急切地嚥下,像是稍慢一瞬,活下去的機會就會從指縫溜走。
地牢門緩緩合上,輕微的上鎖聲響起。
黑暗重新湧來,寂靜中,連空氣彷彿都靜止了。
甚至比先前更加沉寂。
禦書房內,氤氳著特製龍涎香的氣息,昭示著領地唯一的主人,當今天子。世間除他,再無人配得此香。
大太監通傳後,方才引人入內,又躬身退至門外。
諾大的禦書房靜得可怕,只有楚文帝批閱奏摺的沙沙聲回蕩其間。他手下不停,連眼皮也未抬一下,看都不看來人一眼。
階下,陸崖已跪下良久。
他沒有開口,雖伏膝而跪,身形卻挺拔如松。
膝下寒意沁骨,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膝蓋已蔓延上一陣麻意。他知道,皇帝要他跪著,好好反思今日朝堂之上的那番言辭。
良久,楚文帝終於開口,語氣輕飄:“事情都辦妥了?”
“人已經死了。”陸崖語氣平靜,面無表情。
楚文帝這才合上手中的摺子,緩緩抬眸看他,眸中閃過幾分戲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