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相府,茯苓已備好一盆清水,恭敬端來。紀韶華先將雙手細細洗淨,待稍作收拾,便又吩咐小翠去燒水,備好沐浴之物。
房中只餘她們兩人,茯苓開口:“過幾日,待含香將書卷送回後,我們需尋得機會送她離開王府,後續之事,相爺那邊自會處理。”
紀韶華輕輕頷首,眸中神色難辨。
她明白,含香一旦離府,等待她的,將是什麼結局。
說不唏噓,是假的。
含香也不過一個被甜言蜜語矇蔽之人,不知情的在深淵裡,被人牽著走向萬劫不複。
“小郡主可會覺得,相爺……是濫造殺孽之人。”茯苓見她情緒有異,忍不住開口。
紀韶華卻搖了搖頭。
她可以有不忍,卻不能縱容任何可能危及安王府的禍端。
語氣認真道:“她雖不知內情,但錯已鑄成。陸崖如何處置,我都不會過問。”
她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如果這是他認定的最好方式,我信便好了。”
茯苓聞言,有些意外看了小郡主一眼,隨即輕聲應了句:“是”。
果然,接下來的日子,一切都按紀韶華與陸崖的計劃有條不紊地推進。
葉雲果然藉著書冊,偽造出安王府與邊陲小國往來的密信,一邊故意讓禁軍中人“無意間”發現。與此同時,又在原先由含香還回的書冊中,暗藏了一些不易察覺的“證據”。
軍中與朝中,立馬便有人企圖藉此誣陷安王勾結敵國,意圖不軌。
爾時正值北疆清剿殘餘蠻夷,正是戰局收尾之際,楚文帝對此事尤為敏感,怎會容忍一絲一毫威脅到戰局之事。
果不其然,當禁軍中傳出有人發現通敵書信的訊息時,楚文帝震怒非常,幾欲當場下罪安王府,命監察司徹查此事,毫不容情。
葉雲與三皇子一派此時或許以為,安王府大禍臨頭已成定局。
卻不知,那些書冊早在含香交予葉雲前,便已被紀韶華悄然調換——
同樣的書同樣的筆記,唯獨字跡,她做了細致調整修改。而那些藏在夾縫中的“證據”,也早在含香剛將書帶回王府的那一夜,被悄悄焚毀殆盡。
楚文帝震怒之下,初看書信,筆跡確實與安王無異。可怒氣稍歇,細觀之下,他的眉頭卻緩緩皺起。
畢竟安王與他一母同胞,又自幼相伴成長,彼此字跡早已爛熟於心。雖模仿得像,但筆鋒間氣韻不同、連筆停頓微妙,細節處終究露出破綻。
一時間,楚文帝眸中風雲翻湧,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連監察司中奉命查案之人,細看那幾封所謂“通敵信件”,也察覺字跡雖似,但筆鋒、結構、連筆停頓,終究漏洞百出。
再加上為防萬一,監察司中亦安插有陸崖的人手,一旦發現問題,針對方向自然立轉——既然安王被誣陷,幕後主使才是真正要查的。
洗清冤屈只是第一步,此事再次引爆楚文帝之怒的,則是“有人膽敢構陷皇室宗親”的事實。
而紀韶華早在誣陷一事前,便已將含香私會右軍副統葉雲一事,親自告知安王。
“既然他們已準備好誣害安王府,規避此事不屬明智之舉。”她平靜說道,“我不僅將書冊調換,那日箭術演武之時,我遞與葉雲箭矢之上,也做了些佈置。”
“佈置?”安王顯露些許訝色。
沒想到自家的小郡主,心思已如此細密。
“我在箭上塗了特殊藥粉,肉眼難辨,水洗不淨,唯有在特定光源下,才會顯出淡淡藍光。”紀韶華略一停頓,接著說:“監察司既已有疑,不妨由爹爹送他們一個順水人情的‘破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