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無事,紀韶華才終於鬆了口氣。
她無法告訴陸崖,剛才那驚險一幕,仿若前世畫面重合般。而他也是這樣在劍雨中,用自己的血與命護著她,為她擋那淬毒一箭。
他卻只是輕描淡寫地拔出箭矢,冷靜地點xue止血,彷彿疼痛與他無關。
也從未有過一句怨言,滿不在乎那毒滲入骨血,隨著血液的流動,慢慢侵蝕他的身體。
直至不得不讓他自斷左臂……
“我們得接著往山裡逃。” 陸崖的聲音將紀韶華從紛亂的思緒中喚回。
她迅速調整心神,點點頭,緊跟著他向更深處的山林奔逃。
身後追兵仍未放棄,腳步急促如影隨形,但隨著地勢愈發險峻,又被暗衛分流。那些殺手也漸漸放慢腳步,尤其在箭矢難以施展的複雜地形中,更顯掣肘。
環目四顧,忽見遠處山崖邊隱隱有一道斷崖,雖不算高,崖下卻有一條水流湍急的小溪。
兩人逃至崖前,已無退路。
陸崖似笑非笑地望她一眼,竟還有閑心調侃:“跳不跳?”
話音未落,身後殺手已迫近數尺。紀韶華咬咬牙,猛地抱住他腰間:“跳!”
只聽陸崖輕笑一聲,下一刻,腳下騰空,紀韶華身子一輕,耳邊風聲呼嘯。驟然的失重感讓她心跳如鼓,下意識地閉緊雙眼。
心裡卻並沒有多少真正害怕的感覺。
然而意料中持續失重,和墜水沖擊,皆並未發生——她只感覺身體在空中被穩穩控制,下降的速度逐漸減緩。
再睜眼,只見陸崖一手持短刃,將其牢牢卡進巖壁的縫隙,用力一滑,將下墜力道一緩再緩。隨即,他又抱住她飛快換手,精準抓住崖邊垂下的藤蔓,再借力滑落幾丈,將下墜之勢層層卸去。
最終竟穩穩地停在崖壁一處突出的岩石上。
身後是呼嘯山風,他單手抱著她,側身倚在峭壁間,唇角含著未散的笑意,就那樣看著她。
紀韶華心跳未歇,反而更亂。
兩人懸於崖壁的位置極其隱蔽,上方追殺之人探頭也看不見人,想下到崖底搜尋他們的蹤跡,只能繞遠路下山。
見暫時安全,陸崖便藉著藤蔓和崖壁借力滑下,兩人順利而輕巧落在崖底。
紀韶華忍不住出聲:“你是不是早知道這下面有藤蔓?”
陸崖搖了搖頭。
她蹙眉:“那你怎麼確定你跳下去,能活著?”
“自然能活。”陸崖倒是答的極為篤定。
紀韶華以為他嘴硬,沒有多計較,卻沒注意到他語氣頗為認真——是從未懷疑過自己能護她周全的篤定。
陸崖手臂與手掌,滿是藤蔓摩擦和粗糲崖壁蹭出的傷口,交錯其上,血跡斑駁,有幾處甚至皮肉外翻,觸目驚心。
而他走到一旁溪邊坐下,神色淡然,就那麼順著溪水,開始清理手上的傷口。任憑水流沖刷,還不時用指腹撥開傷口,將傷口中細小的砂礫慢慢洗淨。
……這得多疼啊。
紀韶華看著他的側臉,專注而平靜地洗著傷,彷彿那不是他的血肉。
像在洗一顆沾了泥的白菜般。
紀韶華的目光在他滿是血痕的手上停了又停,最終還是心疼,不忍地開口:“你沒有什麼金創藥嗎?”
“沒有。”陸崖搖搖頭,好笑地著看著她。
她嘆口氣,見沒什麼好辦法,也不能待他自己那麼折騰完。只得拉他坐到一旁,從身側撕下裙擺,藉著溪邊鋒利的石頭割成布條,給他細細包紮起來。
雖然手法略顯生疏,但每一步卻幹淨利落、有板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