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測試的房間,賀逸聽見周圍的孩子在討論,說他們為了透過測試,特地全程都裝作面無表情的樣子。
啊,既然如此,自己應該會落選吧。
可賀逸卻成了那個唯一被選中的人。
他進入過很多小世界,扮演過很多不同的角色,當過無數個故事裡的路人和看客。
不少任務員做完任務後都需要去醫護室裡清洗情感,賀逸卻從不需要。
直到這個世界。
“我一看到他,就知道自己跑不了了。”賀逸說,“我不想讓他崩壞,想要保護好他和他的世界,想要把他從深淵低谷裡拉出來,看著他得到美好的結局。”
“即便他現在已經不需要你的保護,忘了你的全部,要和其他人在一起?”餘眠問。
賀逸道:“對。我不想再逃避自己的心了。我怕夠了。”
“蠢貨。”餘眠罵。
賀逸笑了笑:“你說這裡什麼都沒有,可我最美好的回憶,我的初戀,我的安穩幸福,都在這裡。”
十三歲到十九歲。
將近七年的時光,青春的回憶,和一個人相依為命的感覺。
被這些東西療愈的人不只是周新雨,還有身為孤兒、從小就被當成任務員培養的賀逸。
他的乖寶好多好多次蜷縮在他的懷裡,抓著他胸口的衣服,小聲說:別離開我。
賀逸再也不想著離開了。
他也不想再害怕了,不想再畏懼了,不想再提心吊膽瞻前顧後充滿顧慮地想著那些不確定或是已經註定結局的未來了。
人總是能對沒發生過的事誇誇其談,而當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才會展露出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那場車禍發生時,賀逸抱著靠在他懷裡渾身鮮血的周新雨,唯一的想法竟然是,如果這疼痛能讓他代為承受,那麼他甘願在這裡真正死去。
周新雨願意用命救他,他也可以把命拿出來給周新雨。
既然如此,這顆心和餘下的時間也一併掏出來給了,又有何妨?
如果周新雨真的愛上了那個林若安,那賀逸就在旁邊守著他,遠遠地保護他。
反正不會再離開了。
他已經夠讓他的乖寶傷心了。
餘眠似乎也終於明白賀逸是真的下定了決心,勸不回來了,嘆著氣掐斷了聯絡。
賀逸在走廊上又站了一會兒,吹了會風,才繼續走到周新雨的病房門前,抬起手,敲了敲門。
門裡面沉默了幾秒,然後他熟悉的聲音響起:“請進。”
賀逸便走了進去。
手腳都打著石膏的周新雨靠在床上,側著頭看他。
躺了半個月,哪怕賀逸多番囑咐要好好養著,周新雨還是飛快地瘦了下來,下巴都尖了很多。
他很淡地瞥了一眼賀逸:“請問有事嗎?”
賀逸對他冷淡的態度接受良好,反正剛認識的時候也是天天遭受冷眼的:“我來看看你,這段時間我也不太能動得了,只能多讓醫生和營養師過來。現在身體好點了嗎?還有沒有哪裡疼?”
“不疼,我也沒事。”周新雨移開了視線,只看著旁邊空白的牆壁道:“你不用特地過來感謝我,反正我也什麼都不記得了。”
賀逸伸手幫他理了下衣領:“你畢竟救了我……”
“那是我個人的選擇,就算我記得,也和你無關。”周新雨的語氣驟然冷了下去,變得很不耐煩:“如果是感謝,單人病房、護工還有補償金也已經足夠表達謝意了,你不用再多此一舉地過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