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允沉默片刻,卻說了一句完全在江赦意料之外的話:“不要再和那林少卿來往了,若你想坐道主的位置,我幫你就是。”
江赦實打實的愣了許久,才找回了開口說話的能力:“師尊身為劍宗長老,萬不可……”
“沒什麼可不可的。”謝允兩輩子加起來活了一千多年,對浮世名利早已看淡:“到時我與頌海闊做個戲,說已與劍宗恩斷義絕,屆時再與你一同去魔道,不會牽扯任何人。”
江赦在這時突然意識到,這兩世,他對謝允的瞭解還是太少了。本以為冷冰冰的師尊,沒想到行事為人竟像個小孩子,想到什麼做什麼。
後一想,又明白這也正是謝允冷漠甚至於冷酷的原因所在:他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放在眼裡,自然漠然至極。
就是這樣的人,卻願意與他……
江赦忍不住走過去,抱住謝允,似乎想要透過這個動作來確定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謝允彈了他額頭一下:“抱我去沐浴。”
天闕閣內連傳送陣都有,沐浴用的東西自然也一應俱全,更有一座寬大浴池供住客使用。池中熱水江赦早已準備好,放了草藥包,謝允在裡頭泡下,輕舒一口氣,他身後,江赦半跪下來,舀了水為他清洗頭發。
“你若是不想去魔道,”謝允閉著眼,開口:“就不用去。留在劍宗也好,雲遊四海也罷,都可以隨你高興。”
江赦輕笑了幾聲。
謝允有些不滿道:“笑什麼?”
“之前我總覺得天下之大,擺在我面前的活路,卻只有一條,老天真是太過不公。”江赦的手指溫柔地穿插在謝允發間:“可現在,我卻覺得每條路都光明無比,怎麼走都行,這都是因為師尊在我身邊。”
謝允道:“無論如何,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江赦的手指停了一下,過了許久,謝允才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壓抑著哽咽的“嗯”。
他無聲輕嘆。說兩句話就要掉眼淚,這不是小孩子是什麼?
不過有自己在,幼稚些就幼稚些吧,總歸是護得住的。
如今兩人把話說開,擺在他們面前的事情,其實還有很多。但今夜兩人都不想再提那些瑣碎,沐浴後,便相擁著一同睡了過去。
次日早飯時,明曉溪遠遠見到江赦,打了聲招呼,跑上前:“江師弟,昨日還好嗎?謝真人罰你了沒有?”
卻不想迎面就是一個大大的笑臉,眼前青年簡直容光煥發:“明師姐,早上好啊。一切都很好,師尊也沒生氣。”
“是、是嗎。”明曉溪被江赦的熱情震退了幾步:“那就好。今日就要抽簽開始比賽了,我還擔心你會被影響狀態呢。”
江赦笑容滿面,心中積年累月的陰霾一掃而空,更別說……
只是想起昨天的事情,他都要覺得自己整個人要融化了。他暗中掐了下自己,才沒讓這春風得意的狀態沐浴到更多人。
明曉溪也看出來江赦是有喜事發生了,不過她是個有分寸的,也清楚江赦的脾性,江赦不說,她也沒問,只是道:“謝真人此前莫非是認識林師弟?昨日我看他是真動了火的。”
“沒,和林少卿沒關系。”江赦說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一下:“是他看我臺會在前,還耽於玩樂,這才動了氣。不過這會兒都好了。”
“那就行。”明曉溪笑了笑,不再多說,和江赦一起往抽簽的地方去了。
抽簽處已是人山人海,人聲喧囂不說,半空中還飛了不少奇鳥異寵,這就更熱鬧了。
周圍空曠點的地方,年輕修士們三五成群,有正四處結交朋友的,也有與同門交流該如何比試的。
明曉溪和江赦腰間的劍字令牌,為他們吸引了不少打量的視線,更別提走近後,已先一步到達的傅雲飛還揮著胳膊大聲喊了一句:“明師姐、江師兄!”
這下可真是把眼珠子賺足了。
江赦走到傅雲飛身前,便見他身旁還站了另外兩個弟子,一個大概就是此前傅雲飛口中的那位陳師兄,身材高大粗壯,比起劍客,更像是用刀用斧的。江赦對這人有點印象,笑了笑,卻只得了個不冷不熱的眼神。
江赦便明白了,這位陳師兄在門內大約屬於看不慣他能得謝允青睞、對他懷有嫉妒之心的那一派的。於是也懶得熱臉貼人家冷屁股,轉而看向另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