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已有近兩百年沒見過面了,這兩百年裡,江赦見過無數形形色色的人物,過往的許多回憶,也在他腦海內逐漸淡去。他以為自己對謝允的感情,也終將被歲月磨去痕跡,卻不想再見面時,心髒刺痛,胸膛滾燙,這才知道原來那愛火從不曾熄滅半分。
他竟不知自己原來是個如此痴情的人。
那時躺在榻上動彈不得的江赦,掩去了自己所有的情感,用一副滿不在乎地笑臉道:“對不起啊,師尊。”
可內裡,他卻恨不能將自己那顆痛到快要無法忍受的心髒直接鮮血淋漓地挖出來扔掉。
謝允沒有理睬他,給他留了些丹藥,很快就離開了,顯然是一個字都懶得再對他多說。
江赦在那間洞府裡養好了傷,又留了幾日,卻沒能等到謝允。想來對方是不會再回來了,於是也離開。
之後再見的幾面,都是短暫而匆忙的,隔著遙遠的距離,別說話語,就連視線上的交流都沒能有。
一直到他們見的最後一面。
江赦赴了林家的鴻門宴,被自家右護法背刺,跌撞著逃離,最後死在雪中。
謝允那時是怎麼找到他的?
又為什麼要露出那樣的表情?為什麼會在最後的時候將自己抱緊?
自己這個辱沒了他、對不起他的魔修死了,他不開心嗎……
只是這些問題,永遠都得不到答案了。它們都和前世一起,成了虛無縹緲的塵埃,被風吹散,再找不回。
江赦以為自己死了一回,又得了那個清除黑化值的任務,對謝允的事情應當也能看淡幾分。
可在走進聆月閣,看見站在廳堂中間的面無表情的白衣男人時,他的呼吸還是屏住了。
謝允等了一會兒,見江赦還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被勾走了魂一樣,不由皺起眉,斥道:“江赦?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見青年忽然露出了一副萬分委屈的模樣,三步並兩步沖上前來,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腰,將他擁進了懷裡。
“師尊……”
謝允向來厭惡他人近身,更討厭極了與他人有身體接觸,正想推開江赦罵上幾句,卻忽然發現青年的聲音裡,竟隱約帶著一絲顫抖,於是抬起的手也僵住了。
“出什麼事了?”謝允眉頭蹙得更緊,聲音裡也帶上了冷意:“有人欺負你?”
江赦沒有說話,只是將手臂收得更緊,臉靠在謝允的肩上。
當然有人欺負他。
父母死後,他便成了無所依靠的浮萍,直到遇見謝允,才算終於有了“家”。
可他墮為魔修後,這個“家”就不複存在了。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人想要殺了他,哪怕他什麼都沒做。
當然是受委屈了,被欺負了。
只是前世的江赦在那個時候,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等來謝允這句一聽就知會為他出頭的話了。
但他現在陰差陽錯的,還是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