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那雙在商場上久經風霜的眼睛早已磨礪出鷹一般的銳利,無論盯上了誰,好似都能將那人的偽裝戳出一個窟窿來。
莫銘朗沒有避開莫城昂的視線:“對。”
莫城昂看他良久,微微頷首。
莫夫人從這個動作中得到了許可,理了理鬢角的碎發,無奈嘆了口氣:“媽告訴你,但是你不能用這件事去針對他,知道嗎?這孩子已經很不容易了……”
她開始說起莫銘朗從未知曉的那部分真相。
這麼久以來,莫銘朗都只知道邊闊的父母在一場車禍中雙雙喪生,邊闊也沒有其他的親人,這才在父母的好意下來到他們家。
但他從沒想過,自己的父母竟然是在反家庭暴力庇護救助中心認識的邊闊。
而邊闊的童年,也遠比莫銘朗想象中的要黑暗的多。
莫銘朗出身豪門,嚴父慈母,也都是疼愛他的,自小在蜜罐子裡長大,在他的想法裡,邊闊這種比他聰明比他漂亮比他更懂為人處世的小孩子,理所應當的會在一個更受寵愛的環境中長大。
然而事實是,父親酗酒,母親賭博,兩人還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每天要麼都在家打牌喝酒把家裡搞得烏煙瘴氣,要麼互相吵架打架,叫得整棟樓都聽得見。
最大的受害者,無疑就是年幼的邊闊。
“我們決定讓他來我們家,的確是因為看中了他的懂事有禮和學習能力,”莫夫人輕聲道:“不過,同情才是佔比更多的因素。我們剛剛見到他的時候,他全身都是傷,瘦的皮包骨,每日三餐都是靠著給早餐店洗盤子幫忙才換來的,饒是如此,他的學習成績還是出類拔萃。那時候我同情心起,覺得不能把這麼一個好孩子埋沒了,而且,那會兒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同齡人在身邊當玩伴嗎?”
莫銘朗的大腦幾乎一片空白。聽到莫夫人的話,他也只是勉強地彎了彎唇角:“……我有嗎?”
“你有的。”莫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但是我沒想到你會那麼討厭邊闊,但那會兒我也已經沒辦法再讓他離開了,讓你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對不起,小朗……”
他受委屈了嗎?
莫銘朗抿起了唇。
那時他或許的確因為父母注意力的分散而感到吃醋和嫉妒,可他身為莫家的大少爺,怎麼可能受什麼委屈?
真正受了委屈的,一直是邊闊。
莫銘朗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有沒有吵著要個玩伴了,卻還記得,那時候,邊闊似乎有好幾次試著接近他,卻都被他冷漠的推開。
十四歲那年,他在生日宴上,在所有人的面前告訴邊闊,我討厭你,你離我遠點。
從那以後,他們再沒有過任何一句交流。
那些時候,邊闊竟都是在用那樣一顆布滿了傷痕的心在承受著,在這十幾年的時間裡,獨自面對彷彿無窮無盡的孤獨。
那些黑化值終於有了解釋。
“真的……不能了。”
幾周前,邊闊眼中幾乎滿溢而出的痛苦再次浮現在莫銘朗腦海。
莫銘朗閉了閉眼,心尖好似都在發抖。
此時此刻,他好想見到邊闊。
可見到了,然後呢?
他能給邊闊什麼?不負責任的親吻和短暫到一陣風就能吹走的歡愉嗎?
那晚,莫銘朗能看出,邊闊也是想要他的。但同時,也和他一樣明白,他們之間隔著的鴻溝實在太大,他們……不可能。
莫銘朗抬頭看向面前的父母,眼中流露出了些許無助。
他該怎麼幫邊闊?怎麼才能讓邊闊的黑化值清零?
這一刻,他最關心的已不是任務能否完成,他只想要抱住那個傷痕累累的男人,親自撫平那些新舊交疊的傷疤。
可……
“小朗,這麼多年來,媽最害怕的,永遠都是你會感覺孤獨。”莫夫人將手放到了莫銘朗的手背上,拍了拍:“所以,聽媽的話,去見見那個女孩子,好不好?只有看到你結婚生子了,媽這顆心,才能安定下來。”
結婚。
生子。
家族,公司,繼承人。
莫銘朗的人生中有很多很多需要他做的事,也有很多需要他去解決的問題。結婚生子無疑是其中之一,可如果他想和邊闊在一起,他就沒辦法結婚,也不會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