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也沒有其他可以誇的事情了,那個主動要看書的人像上次一樣,臉正砸在書上,呼吸平穩,鼾聲平靜,簡單來說,睡得正香。
越程琦咬唇笑了一會兒,一撒眼,地上一顆石子兒正閃爍著誘人的光芒。
真的,好誘人啊。
正在夢裡數錢的人忽然感覺後腦勺痛了一下,她下意識把錢抱進懷裡,四處張望。
可週圍就是她的店啊,難道是天花板上掉東西了?
少女迷迷糊糊地仰頭看過去,刺眼的黃光穿透眼皮,一瞬間讓她清醒過來,剛醒還沒適應微光的眼睛驟然被強光一照,眼睛一疼,淚水滾落下來。
這可嚇了惡作劇的人一跳。
越程琦三步並兩步沖進來,隨手拽了一張紙,按在蘇葉的臉頰上,關切道:“傷著眼睛了嗎?我看看,眼睛能睜開嗎?”
蘇葉剛醒,腦子還朽著,被這人帶著擦眼淚擦鼻涕,又揉著太陽xue,緩了好久才睜開眼,又緩了好久,眨眨眼——
“你打我?”
少女不可置信地反問眼前這個瞬間就心虛了的人。
越程琦尷尬一笑,“沒有的事兒,我剛進來就看到你哭了,所以過來的嘛。”
罪過罪過,這個破燈就是越開越燙,越燙越亮,她小時候也被這破燈閃過眼睛,那種差點閃瞎的感覺她現在都忘不了。她也沒想到隨手的惡作劇會有這麼大的反應,這要是傷到了蘇葉的眼睛,那可真是太過錯了。
可,出人意料的是,少女沒有追問,似乎這個問題不算重要——本就不重要,但這麼好的鬧脾氣的機會,蘇葉抬手就扔開了,推開正在給她擦臉的手,搶過來紙條,緩慢道:“我自己來。”
越程琦怔怔地看她拿過揉成一團的紙往臉上蹭,動作裡裡外外都是正常的,可給她的感覺卻是極其不正常的。
這一瞬,她心裡冒出來的不是孩子長大了的欣慰,而是還是好像出問題了的緊張。
她伸手摸上蘇葉的額頭,“不舒服嗎?”
少女翻了她一眼,抬手打掉她碰來碰去的爪子,“……沒睡醒。”鼻音濃重到甚至有些聽不清講了什麼。
“那就好。”越程琦收回手,鬆了口氣,“不想看別看了,回頭我再去買點其他的書給你。”
肯看書就好,她只想著這本書對蘇葉重要,卻忘了這書對一個不怎麼愛學習的人來說就是又無聊又晦澀,更何況送的人還不對,怎麼可能提起來蘇葉閱讀的興趣。
想到這兒,她鬆了口氣,又伸手揉了揉蘇葉的頭,“睡覺吧,我今天也好累了。今天幾號了呀?”
她沒發現,這次沒有被躲開。
“六月四號了吧。”蘇葉拉滅燈,躊躇地踱出來,雙手背在身後,“怎麼了,你怎麼突然想問這個?”
98年是一個很特殊的年份,在越程琦的印象裡,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情,但都不算太好。
大的層面來說,98年洪水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不過,現在沒有網路,沒有快捷的交流方式,況且,就算有,她……也改變不了這麼大的事情,沒人會相信她的。
但98年的洪水不止在南方泛濫,那年北方的情況同樣不容樂觀,就連安市也遇到了過去未來三十年裡難得一遇的特大暴雨。直到2023年,那條從雪山上留下來的長河邊上,還佇立著一座紀念抗洪的紀念碑,只是風沙和時間已經消磨了太多。
不只是碑文,還有記憶。
早幾年越程琦還記得那場雨是哪天開始下的,但這兩年事情太多,她只記得是六月中上旬,天降大雨,山上雨更大,兩天就發展成了洪水,沖擊著這個抗洪經驗並不豐富的西北城市。
很不巧的是,她們就在河的一邊,好在位置比較高,她的印象裡,這裡應該是沒被淹到。
這是天災,還有人禍,但具體的她記不大清了,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有她在,怎麼也能避開一些太鬧人的,說不定到時候事情到跟前了她就想起來了也有可能,畢竟小時候她常跟著越雯鳳巡查市場,大大小小的故事聽了不少,腦子裡多少還是有些印象的。
越程琦想了一圈,確定暫時沒有疏漏後,輕輕撫著下頜,道:“確定一下日子,感覺都過糊塗了。”
“先睡覺吧,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眼下比較重要的事情就是弄點堵門防水的材料而已,她現在手裡也有點錢,不用必須和蘇葉商量了,不然被問起來還要小心翼翼地避開未來地解釋,太麻煩了。
沙袋到時候就堆在院子角落吧,明天就開始買,自己搬,可以省點人工錢。
女孩揣著一肚子的神思,揹著手慢慢踱進屋裡。
身後,蘇葉平靜的聲音響起來,道:“那我拉燈了。”
“哦,好,拉吧,我這就開燈。”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