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巖。”遲想被這話惹的鼻子發酸,抬手把人抱住,親他潮濕的臉頰,“ 都過去了,你不還是回來了嗎?你根本想不到我有多開心。以前年紀小,太傻,沒有經驗,感情的問題處理不好很正常。而且,現在還能這樣抱著你,聽你的聲音,我這幾年夢都沒做過這麼好的,真的。”
“可是六年呢。”陳牧巖眼睛壓在他肩膀上,聲音艱澀,“我怎麼賠你這六年,誰又能賠我六年……”
“我賠。”遲想收緊胳膊,“以後我注意點身體,按照你以前的要求健康生活,爭取多活個十年二十年,一輩子都賠給你,行嗎?”
陳牧巖肩膀抖動,不知道是哭還是笑。
過了很久,他終於平複下來,抬起臉,眼睛紅腫。
“出國之前,其實我有去找過你一次。”
遲想微怔:“嗯?”
陳牧巖珍而重之地用指腹幫他抹掉眼尾的一點水跡,說“,小翎學校那次摸底考試,公佈成績的當天早上,我媽發現他夜裡割腕了。那天很亂。”
書桌上粘稠凝固的血,字跡模糊到難以辨認的遺書,以及老媽聲嘶力竭的哭喊,陳牧巖記得自己一邊用充電線綁緊那條細瘦的胳膊,一邊冷靜地打急救電話,甚至還能想到通知老爸。直到救護車來了,收拾東西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手抖到抓不住一件衣服。
然後就是機械的聽醫生指揮,繳費,住院,輸血,等確認陳鶴翎確實沒有生命危險,他終於在心慌昏眩中有了點活人的感知。
夜裡他在陪護床上從噩夢中驚醒,聽到病房外的動靜。
老媽聲線顫抖,毫無邏輯又無休止地控訴,以他一句“婷婷,你病了”結束——老爸回來了。
他聽到他說,希望張亞婷能為小翎著想,讓孩子們換個環境一起出國生活。說國外有一些和林大互相承認學分的聯盟院校,陳牧巖學滿學分申請學位,以後還可以去想去的學校讀碩士。
張亞婷沉默良久,最後啞聲答應了。
陳牧巖看向黑暗中被儀器的冷光籠罩,沉睡中的陳鶴翎,努力回憶自己手機放在了哪裡,想不起來,但他瘋狂的渴望見到遲想……
從景城打車到z市是上午十點,陳牧巖帶著從病房衣架老爸的風衣外套裡順走的現金。路上他借司機手機給老媽打電話,將醫院那邊的焦急敷衍了過去,說自己出來透透氣,一天就回去。
他想這次一定好好跟遲想說,告訴他自己快要走了,安頓好了就回來看他。以後一放假就回來,期間誰也不能失去聯系。無論如何他都要讓遲想答應他,這樣天高路遠,至少還有這麼根線牽著讓他稍稍心安。
可星河小區家裡沒人,陳牧巖沒帶鑰匙。他又去找了姜瑭,打電話過去發現遲想電話通著,沒人接。拜託他幫忙問了所有認識的遲想的朋友,因為擔心對方故意躲自己,便沒讓姜瑭跟人說是自己在找他。結果亦是徒勞。
最後他去了t市,在遲想家樓下等了整夜。
只見一面就好,陳牧岩心想。離開之前他們得先和好啊……
他願意道歉,願意懇求原諒,願意放下毫無意義的執著,理解遲想的選擇。那些話不說就不說,沒關系,只要讓他再見他一面。
可他沒等到。
他以為,這就是遲想的選擇——
“對不起,我不知道。”遲想聽他低低的陳述,心口堵的厲害,“我爸危重的那兩天我沒接任何電話,守在他床邊,擔心錯過他說的每一個字。我爸下葬後我去景城找你,你家已經搬走了。”
陳牧巖愣怔半晌,開口:“所以,是那天,叔叔……”
“嗯,四月二十二。”
“……”
摩托車發動機的聲音隱約響起,遲想看向小院方向懸在樹頂那團昏黃的光霧。
“他們要走了,我們回去吧?”
陳牧巖茫然地點點頭,跟著他繼續往回走,半晌後深深撥出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