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齊樂篇
齊樂已有些記不清了，他是三歲時還是四歲被時被賣入霍家的？他只記得在家時阿麼是喊他狗兒的，一個賤名，是為了好養活大。
在他兩歲大時，父親為阿麼去河裡抓魚補身子，寒冬臘月天的，敲開河面，去撲魚兒時，卻不小心掉進了冰窟窿裡，當時河邊並沒有人，待他阿麼喊了鄰居尋過去時，他阿爹已經沒有一絲的氣息了。
當阿麼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徹在他們家的小屋時，他茫然地跟著哭了起來。之後，阿麼抱著他和弟弟，就那樣，眼睛都沒眨一下，發了一整夜的呆，他早晨醒過來時，還看見了阿麼往下淌著淚的臉頰。
‘吧嗒，吧嗒’，落到了他的小臉上，流到嘴邊時，他伸出小舌一捲，舔了進去，是鹹的。
之後，阿麼就開始下地做活計了，為此還落了病根來。但即便是如此做營生，還是隻能勉強維持生計。到第二年秋天時，遇上了大旱，家裡的三畝地幾乎是顆粒無收，弟弟餓得直哭。為了能夠活下去，野菜，野果……，能吃的他們什麼都吃過，可最終還是抗不過去了。
他還記得那天，他阿麼緊抱著他哭了半天，然後，將他帶去了一個剔著黃牙的人面前，伸出三個指頭說三百文，他阿麼看看他，含淚點頭應了。
阿麼轉身離開時，他撲上去緊緊地拽住了他的衣襟。阿麼摸著他的小腦袋說，‘狗兒乖，先在這兒幾天，阿麼會回來接你的’。
“嗯。”他點著小下巴，應了一聲，慢慢松開了手。
他本以為阿麼會很快來接他的，他在那幾天裡特別的乖，可左等右等，阿麼沒盼來，卻來了一個官家模樣的人，將他接去了一個大院子裡。從那以後，他有了一個新名字，叫連榆。
剛去了時，有人教你做活計，端茶了，倒水了，鋪床了，……，若你做的不好，就不會給你飯吃。為了能填飽肚子，他學做的格外認真，半個月後，他被人帶到了一個年歲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公子面前，那人說，‘從今後，他就是你的小主子了，你要好好服侍他。記住了若是服侍的不好，可是要捱打的’。
“嗯。”他小哆嗦著身板，怯怯地抱了胳膊。
再近身伺候好小公子後，他心裡還惦念著阿麼來接他的事兒，便常常在側門外坐了發呆，等著阿麼來找他。
可一年過去了，又一年過去了，……，他都長到了八歲，阿麼還是沒來。在這個年紀，他懂得了很多事兒，他知道自己其實是被賣了，他知道他心裡邊念想著阿麼來，是在掩耳盜鈴，他知道了……。到後來，他也就不再期盼了。其實，在心底裡，他也從沒怨過阿麼，只希望阿麼和小弟，他們過的好。
霍家的小公子是個任性，刁蠻的人，常責打下人，但他聰明，倒也能應付得了。
小公子學寫字時，他在一旁研磨，時間久了，他也跟著學了不少的字。有時候，對於先生規定的寫字章數，小公子不想寫，他便替他來寫。後來，他的字比小公子的都好。
幾年後，小公子漸漸長大了，霍家老爺為他定了門親。聽說是鄰城的一大戶人家，小公子和那位少爺兩個常以書信來往互訴情意，為了給那位少爺留下好印象，他便常被小公子叫來代筆寫信。
“小公子，這不妥吧！”他如是說道。
“怎麼會不妥？我讓你寫，你寫便是了。”小公子盛氣淩人地說。
“是。”他只能是應了。
日子過得很快，在通訊三年後，小公子十五歲了，已到了成年的年紀。在辦過成年宴後的第二個月，小公子就出嫁了，他作為陪嫁，也跟了過去，那一年他十三歲。
少爺對公子很好，而公子心情好，對他們底下人也不錯，常賞一些東西給他們。那時，他還攢了些銀子，想著有阿麼和弟弟他們的訊息時，便給他們。可他打問了許久，都無他們一絲的蹤跡，他註定只能是失望了。
後來，他遇上了一個人。那個人是少爺家裡的一個遠房的落魄親戚，來投親的，叫段武的，他在府裡過得極不如意，因著吃不飽，面黃肌瘦的。當時，他見他可憐，便常將一些廚房裡整的雞腿什麼的悄悄拿給他吃。
漸漸的，他們熟了起來，都是身世不佳的人，難免會有許多共同的事情可以聊。
有一天晚上，一個明月清風都在的晚上，他拉了他的手說。
“我喜歡小榆，小榆喜歡我嗎？”
“我……。”
聽到這句話時，他刷地紅了臉，抬頭看著段武，對上了他亮亮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有熱切，期盼，有點羞澀，還有幾分小害怕，但更多的是堅定。
“嗯，喜歡。”
說完後，他的臉像炸過的蝦子一般，滾燙的幾乎要燒起來了。
“小榆你……。”段武高興的要跳將起來了，他一把擁他靠在了他心口間的位置。
他輕閉起眼，聽著段武怦怦有力的心跳聲，他的心也隨著狂亂地跳了起來。‘怦……怦……怦……’，似要撞出胸腔了。
在之後的幾個月裡，他們只要閑下來時，就會找地兒小坐上一會兒，哪怕只是分著吃一個饅頭，或者只是聊上幾句天，說說話，他都能回味整個晚上。有時候，忙起來，他們都只遠遠看上一眼，光是一個眼神的交彙，他都倍感幸福。
那個時候，他以為段武會是他一生的依靠，把他多年來的積蓄全給了他。可到後來，他才知道自己錯的是多麼離譜，而他為之傾注出所有感情的愛情又是多麼的可笑！
紙終歸包不住火，他們的事還是暴露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他當時看著段武，用乞盼的眼神，希望他能站出來說一句話，可他始終都低了頭，沒吭過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