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老支書去世後,連軸轉了好幾個月的孫斌,在經歷了雞飛狗跳的一天後,選擇了暈厥作為逃避現實的武器。
一旁仍在試圖拯救新朋友的記者見狀,一邊努力用玉米杆去扒拉兩條蛇,一邊扯著嗓子大喊:“救命!來人救命!孫支書被蛇嚇暈了!”
鏡流心虛極了,懷揣著愧疚,小蛇鎮壓了準備把玉米杆用尾巴折斷的伴侶,趕緊從樹上爬了下來,唯唯諾諾地守在了樹邊,看上去比家養的貓狗還要乖巧。
這突如其來的轉折讓記者愣在了原地,他艱難地運轉著大腦,給從民宿裡鑽出來的謝道資的學生們騰開了位置。
年輕的學生們舉著手電,看著眼前的一幕差點氣笑了,本來以為是敵蛇入侵,沒成想是自己蛇搞怪。
在七手八腳地趕緊把孫斌搬進屋子,給可憐的新支書做了個簡單的檢查,確認他沒什麼問題後。
團隊裡年紀最小的研究員叉著腰,面對著門外期期艾艾發出嘶嘶聲的鏡流,又覺生氣又覺好笑地罵了聲:“壞蛇!”
鏡流不作聲了。
記者看著人罵蛇,蛇委屈的奇景,從角落裡翻出了有關鏡流與颸風的記憶,遲疑地詢問道:“這就是前段時間在網上蠻火的那兩條蛇?”
研究員點了點頭:“灰色那條叫星星,黑色那條原來叫03,疾風是後來改的名字,它們一般不會傷人,這次可能是,”
說到這,研究員突然哽住了,想起白日孫斌被野象追逐時,這兩條蛇也在場,為鏡流與颸風描補的話也再也說不出口,於是,她搜腸刮肚地想著搪塞的話。
但想要尋根問底的記者,卻不會如此輕易揭過,在好奇心的促使下,他又一次發問:“可能是冬季即將到來,食物匱乏導致的嗎?”
研究員噎了一下,她打量著兩條蛇比同齡蛇不知肥美到哪裡去的身形,嘟囔了一句“整片雨林,最不愁食物的就是它倆。”
記者沒聽清,下意識問了句“什麼?”但研究員已經不想回答他了,隨口打了個哈哈,只說是兩條蛇平常就很喜歡跟孫斌這麼玩,今天只是玩瘋了有點過火,平常不這樣,就加入了照顧孫斌的小分隊裡。
記者聽出了話語裡的敷衍,但面對不打算配合的採訪物件,縱使他巧舌如簧,卻也沒地可使。
於是,百無聊賴的他坐到了離門口稍遠的凳子上,掏出口袋裡的鉛筆與素描紙,遠距離地觀察著兩條蛇,不時垂頭在紙上勾勒幾筆。
十分鐘後,知道自己闖了大禍的小蛇,怯怯地望了望屋子裡已經醒來卻背對著他的孫斌,整條蛇萎靡不振地趴到了地上,用尾巴擋著臉,低低地發出了一聲嗚咽。
他只是覺得孫斌一驚一乍的模樣很好玩,但卻忘了人類是種極其脆弱的生物,嚇過了也會受傷。
颸風蹭了蹭心愛的伴侶,他不覺得小蛇的做法是錯誤的。
在他眼裡,人類跟當初的鱷魚一樣,都是無聊時消遣的樂子,但看著鏡流有些傷心的模樣,這條眼王打定主意,下次再也不找認識的人下口了。
反正人類很多,這個不好玩,那就找下一個。盤算著新玩具,颸風又蹭了蹭鏡流。
盡管他一言不發,但那可靠的胸膛還是令小蛇回複了些許心情,他抬起了頭,戀戀不捨地再次看了看孫斌的背影。
今天過後,他們或許不能再做朋友了……誰會願意跟一條差點把自己嚇死的野獸做朋友呢?
失落地垂著頭,一步三回頭的鏡流,在伴侶的勸慰下爬到了他的背上,而這時,似有所感,孫斌突然扭過了頭。
看著與往日相比,顯得落寞非常的小蛇,本也沒多少的怨氣也在此刻盡數消散了,在眾人與兩條蛇驚訝的目光中,向來怕蛇的他,抖著腿走到了鏡流身邊。
溫熱的手掌在沒有任何人的幫助下,第一次自主地撫上了那身絢爛的鱗甲,一觸即離,正好卡在颸風能接受的底線。
“下次不許再嚇人了,小星星。”
金色的蛇瞳迸出了光,開心的小蛇活蹦亂跳地從伴侶身上掉到地上,用尾巴纏著孫斌的腳踝,半露著腹鱗,開始撒嬌。
依舊有些不適應的孫斌臉色扭曲了一瞬,還是滿心滿眼都是醋味的颸風一口叼起小蛇揚長而去,這才解救了他。
看著兩條蛇消失在夜幕中,還在繪制素描的記者感慨了一句:“林河村,不愧是遠近聞名的蛇鄉,其他地方的蛇哪有你們這兒這麼獨特?”
孫斌擦了擦汗,走到門口,看著天空高懸的星月,嘆了口氣:“林河村好一些,但周邊那些還是用老一套的眼光看它們,人和蛇,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大家都沉默了,但記者卻笑了“不是在建保護區?慢慢來,一切皆有可能。”
所以,保護區真的能改變人與雨林對立的現狀嗎?
這問題孫斌不敢問,務實的新支書早就不敢幻想了,他只想腳踏實地實現一件事——人與雨林的和諧共生。
第一步,就從那兩條讓他又愛又恨的蛇開始……
下次見面,給它們送點菌子吧,就是不知道蛇吃不吃野生菌。
天馬行空地想象著兩條蛇到時候的反應,孫斌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