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聳肩,“不想說算了。醒了就好,我不陪了,你傷的挺重,恐怕得養好一陣才能上地面。”
她準備要走,忽然想起什麼,轉回來抽走她的水杯,“對了,我忘了,你剛醒不能喝水,你先忍著吧。”
“……我不會再上地面了。”
般若看了眼她的腿,“這不是你能決定的。聯邦現在缺人,傷好之後,不會同意你的退役。”
顏尋之抬起頭望她,“所以我需要你幫我。”
“我也……”般若為難的話只講了個開頭,就見她握住自己腿傷位置。
她大驚失色,“你要幹嘛?”
咔嚓。腿骨再次折斷的聲音。
生理性的疼痛讓她渾身顫抖,顏尋之淚流滿面,吸了吸鼻子,抬起頭來。她臉上兩道淚痕,嘴角卻揚起平穩的笑,“傷不會好。”
“我永遠是個瘸子。我不會再上地面了。”
般若無言以對。
片刻訥訥道,“聯邦現在很缺人,瘸子也不可能退役,頂多少上幾次。”
顏尋之望著般若,忽然問,“我好看嗎?很漂亮嗎?”
般若心頭一跳,意識到她的意思,“……在地下,好看不是個好詞。”
顏尋之卻倏忽笑了,“所以我確實好看,對吧?我還奇怪,為什麼我那麼平平無奇的一個c級哨兵,走到哪都有那麼多人認識我。”
“好看就夠了。”她說,“所以我進後勤軍備處,不難吧。”
她在外面始終是隱患,而她也不想再上地面,軍備處是最好選擇。
退役是不可能的,她也沒有妄想可以退役,她只是不想再上地面了。
腿傷斷斷續續養了把個月,折斷沒及時發現,骨頭長歪,最終康複也短了一截,只能一瘸一拐的走路,在陰濕的地下常常疼痛。
顏尋之卻覺得很值。她回到了西北,佩戴上了輔助行走的外骨骼,走路還是會瘸,但很輕微,也不會那麼痛了。般若託了關系,讓她去面試。
她去了。沒有很複雜的流程,只是在一塊單向的鏡子前坐了一會,就被錄取了。
顏尋之想,自己果然長的很好看。
不只是好看。她特別漂亮。
長相在地下年代是完全無用的東西,所以沒人關心別人長成什麼樣子,從來沒人給她們灌輸過美醜的概念,只曾經偶爾有人跟她提過,“顏尋之,你知道嗎,你在人群中特別好認。”
“就是……怎麼說呢?人特別多、離得遠的時候,別人五官都是模糊的,但你特別清晰,就跟帶個燈泡在發光一樣,一眼就能看到,時間久了也不會模糊。”
顏尋之曾經還很為此惋惜……怪不得她逃訓經常被抓!
原來那就是好看。
靠著這張她從不知道如此有用的臉,顏尋之非常順利的進了後備軍部。但她沒服務過軍官,日子並不好過,上地面後的軍官都暴躁非常,漂亮的臉遠不是他們的第一選項,甚至排不上選項。
——直到她被孔唯挑走。
孔唯是情緒穩定的人。她與她的相處只能得出這點結論。
她經常上地面、開會、指揮……即使連軸轉,從不顯暴躁,更沒有給過她差的臉色。
顏尋之起初覺得慶幸,相比起其他被選走的哨向,她的生活無疑是輕松且安逸的。慢慢與她相處,卻有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她太平靜了。任何人都有喜怒哀樂,但她沒有,她的情緒幾乎沒有波瀾,像一灘死水,丟再多石頭進去頂多濺起水花。
沒有情緒,就更不會有牽絆。
就算她嘔心瀝血的服務孔唯一輩子,她看她也是隨意可以處斬的陌生人。
這個人沒有任何發展空間。顏尋之有時候近乎絕望。
看級別、看提拔,她必然就是她人生中的貴人。可算命的不知道,她也不知道,這個貴人如此冷心冷肺、薄情寡義,她這輩子,或許只能做她的一條狗,搖尾乞憐得到她一點施捨。
這算什麼?
不要說為舒遲報仇,即使她想活的稍微體面一點似乎都遙遠而無望。
京廷在地面失蹤了。孔唯告訴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