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傅彥第一次沒有提前計劃這段旅程,完全是臨時起意地牽上一匹馬,朝著西北方向策馬而去。
他又來到了入雲峰。
只不過這次不是為了正事,而是他很好奇一個問題的答案。
淩霄書院的山長魏隱對傅彥的突然到訪感到十分詫異,連忙喚人招待他。
“不必了,我這次來是有點私事,先生莫要為我操勞。”傅彥笑著拱手一禮。
他隻身一人往後山的方向跑去。
後山的柿子樹依舊枝葉繁茂、鬱郁蔥蔥,上面掛著的許願彩帶和小木牌比一年前來的時候更多了。
大概是又來了一批新入學的學生的緣故。
傅彥搬來一架梯子,憑借記憶找到了一年多以前賀聽瀾掛上去的那片樹葉。
樹葉在風雨的沖刷下已經變得面目全非,邊緣處也捲了起來,上面雕的字扭成了一團,難以辨認。
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傅彥不是沒有好奇過賀聽瀾最後許的那個願望是什麼,只是他們一直能見到對方,傅彥也沒有那個機會去一探究竟。
但現在他十分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傅彥取出一副手帕,將樹葉小心翼翼地包起來,揣進懷中。
回到府衙後,傅彥叫了一名善於修複東西的小吏過來,讓他還原這片葉子上的字跡。
小吏還以為這是某個重大要案的關鍵性證據,自然絲毫不敢馬虎,連夜把樹葉修複後呈遞給傅彥。
“禦史大人,卑職盡力了,請您過目。”
傅彥接過來一看,手指輕輕顫了一下。
其實跟他猜的大差不差,但在傅彥看清楚上面的字跡時,心髒卻還是難以抑制地漏跳了一拍。
那上面寫著短短的一句話——
願山河無恙,所愛之人歲歲長安。
亦是他所願。
大梁官制,一般來說三年為一任,傅彥當初離開金陵城便是打算在地方州郡任滿兩任再回金陵。
有些官員會選擇三年任滿就換一個地方當官,但傅彥沒有。
他還是想在寧遠郡再幹一任。
當地方官和當京官是不一樣的,雖說京官待遇優渥,上升之路也會更為順暢,還有家族帶來的人脈助他一臂之力,但也很難令人施展手腳。
在寧遠郡的這四年多時間裡,傅彥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當他走入民間,親眼看到從府衙下達的政策真的有讓百姓們的生活變得更好時,傅彥感到了一種極高的自我認同。
那是在金陵城為官很難感受到的。
傅彥突然想起來,七百年前有一位傳奇的開國皇帝——大雍昭武帝,他曾說,只有親自踏過每一寸土地,才能治理好每一寸土地。
如今的傅彥和昭武帝說出這句話時一般年紀,他似乎開始明白這句話的個中含義了。
如果可以,傅彥還想去到更多的地方。
兩年後,傅彥在寧遠郡任滿,接收到朝廷發來的文書,調他回京。
這六年的時間裡,傅彥已經對寧遠郡産生了深刻的感情,這裡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承載著一段回憶。
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他終究要有回去的那一天。
抵達金陵城的那日,傅彥遠遠地看見家人朋友在城門外迎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