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汛慢慢走出來,顧辰一眼就注意到對方右手指間夾著的那支黑色水筆,裡面的墨已經要見底了。
呼吸猝然收緊。顧辰感覺意識裡的每根神經都繃到了極致,只要稍有不慎,就會全數折斷。
“怎麼了?”路汛好像沒注意到顧辰,蹲下身跟英語說話。
“我剛剛看新聞,江寧區那兒出了一場很嚴重的車禍。”英語頭上冒著汗,語速飛快,“新聞有放現場救治傷員的影片,我看到我媽媽也在裡面。”
路汛愣了下。
顧辰大步走上前:“別著急,新聞有說送到哪個醫院嗎,要不我們現在去看看?”
英語連連搖頭,眼睛通紅,看上去快哭了:“我現在這樣,去了也做不了什麼。”
她說著,忍不住抓了下路汛的衣袖:“我看我的進度條已經98了,你能不能這兩天先把英語寫了。我知道我突然提這種要求很任性,但我爸爸走得早,家裡只有個妹妹在外地上學,我……”
她抬手搓了把臉。
顧辰感覺心裡好像有塊千斤大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看了路汛一眼。
路汛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會兒,他輕聲道:“好。”
路汛:“不過後面的題比較難。最晚週六晚上,行麼?”
英語瘋狂點頭。
“還是再早點吧。”顧辰突然開口,神情難辨,“難的部分我幫你一起看。”
路汛看了看他,沒接話。
“先把英語做了。”顧辰頓了下,語速不由放慢,帶著一種小心翼翼,“剩下的作業先放放……行麼?”
空氣一下靜了。路汛盯著面前的藍色瞳孔,一如既往得清澈,但只要仔細看,就能注意到最深處不斷顫動的眸光。
攥著墨水筆的手慢慢收緊,不知過了多久,路汛終於點了下頭。
英語感激得快哭了:“謝謝!等我回去請你們吃飯!”
週五下午,大家為英語辦了一個緊急歡送會。
“別擔心。”政治拿著手機對英語道,“路汛剛來電話,說問了醫院,你媽媽已經從icu轉到普通病房了。”
英語眼睛一亮:“真的嗎?”
政治點頭:“你家親戚好像給找了個護工,現在有人照顧,放心吧。”
英語暗暗呼了口氣,笑容裡透著感激:“謝謝。”
“姐姐。”地理捧著塊草莓蛋糕跑過來:“吃嗎,這個特別好吃!”
英語摸了下他的頭,接過蛋糕,目光在蛋糕上的飽滿水潤草莓上停留片刻。
“數學呢?”英語四處張望。
“她好像突然來靈感了。”歷史叼著塊薯片,“說先去寫點,等會兒再過來。”
政治:“你這都第幾包薯片了,不許再吃……”
顧辰坐在落地窗前,聽著身後打打鬧鬧的聲音,眼神漫無目的地往外飄。路汛家的層高很高,客廳窗戶又寬,一眼望出去,鱗次櫛比的高樓好像一塊塊灰色積木,推向彷彿永遠沒有盡頭的天際。
“想什麼呢?”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顧辰一跳。他抬起頭,看到英語捧著蛋糕坐到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