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沒多少愛八)
他抬頭來仰望著她,否認:“沒。”又解釋:“公事。”他思路清晰,看見她的一刻就酒醒了,他沒說過,她真有個提神醒目的功效。
解釋什麼?誰還真的想知道你去幹嘛了!她聽了忽然又想笑,用力忍住了,逗他:“那是忘帶鑰匙了吧?早說讓你換個指紋鎖了,早換了何至於此!”
她說完終於沒忍住,眼睛裡笑了出來,其實知道他是太晚了,不想開門的動靜驚醒家裡的母親和女兒。她掩飾著轉身踏上臺階,繞過他往自家門口去。
他起身,順著她的話頭:“是該換個門鎖,不然回家難。”他外套拿在右手上,深夜靜謐,他們同時聽到一點清脆的“窸窣”聲,鑰匙碰撞的聲音。
竹音開了門,他極自然的跟進來。
竹音放下高跟鞋,換上那雙氣勢十足的的大毛拖鞋,看他也站在旁邊,自己給自己換了雙客人的拖鞋,比她還先一步,穿著坐到客廳沙發上去,仰頭靠在沙發靠背上。
“哎,我這裡不收留無家可歸的人,尤其喝醉了的男人。”她馬上揚聲強調,自家地盤的氣場。
“你自己也喝了酒不是?”他先反問女主人。
“我什麼量,你什麼量,你自己不清楚麼?”她站在客廳裡,只差沒有叉著腰。
“你什麼意思?”他坐起來,臉上泛著點油光,目光炯炯。
竹音正從客廳隔斷的鏡面上瞥見自己滿面油光,化了妝之後五彩繽紛的油光鋥亮。果然午夜是面照妖鏡,誰也不比誰好看。
她看他認真起來,覺得不該這麼不委婉地欺負一個酒量不好的人,也許人家剛在酒局上被人欺負了回來,她兀自轉圜道:“你要不要喝蜂蜜水?”
“要。”他大聲回應,又靠回去,似乎覺得,竹音欺負他,現在他坐著不動,理直氣壯。
不知怎麼,竹音自己也這麼覺得,舉動上殷勤很多,還擰了把熱毛巾來。她想起前兩年,老秦常常半夜東倒西歪地回來,她都懶得出臥室看他一眼。不過後來他也不回來了!
這時,元欽從她手裡接過玻璃杯來,灌下半杯,放下來時,見竹音自己也捧著杯子在喝。
“你喝得多麼?幹嘛去了?”他還是沒好氣的樣子,質問的語氣。
“尋歡作樂去了!”她坦蕩道。
“奧,那我也去了一場。”他凝神看著她眼睛說。
“怎麼樣?好玩兒麼?”
他搖頭,“不好玩,喝不過他們,也沒談成。”他盯著她的眼神,瞬時熄了光。
“談什麼?”她對他要談什麼有興趣,對於他喝不過他們,她早知道了。
“談一個好專案,一個有前途的專案,手語手套的專案……”他說著說著,垂下眼皮,眼底湧出明顯的失望,“可惜沒談成。”他最後說
她聽著,沒什麼反應,見他抬頭來,就揚了揚下巴示意,勸他再喝點兒,蜂蜜水。
他於是一口幹了。
他們沉默對坐著,竹音只顧捧著玻璃杯。
“我在這些事上,缺乏經驗,以前參與得太少。”他反思著,勾著頭,帶著無盡遺憾的意味。
她仍舊沒說話。
他抬頭來看她,似乎是想聽她說點什麼。她少有的,真的說了兩句。她說:“誰是什麼都不缺的,人嘛,都是缺這缺那的,你見過的,面面俱到的人,他們缺心眼兒。”她斷言。
她說完站起來,邊走邊看自己的毛拖鞋,還是應該去洗個腳,把明彩的一片心意糟蹋了。她這麼想著,先去畫室,把上次給姍姍用的蓋毯拿出來,又返回客廳,遞在失意的元欽手裡。
他們視線相交,她眼神看了看沙發扶手,示意說不用枕頭,她這沙發精挑細選的,適合倒頭就睡。
元欽無聲。
她轉身回房前,提醒他:“早點睡,走時別來跟我道別,我可有起床氣。”她可不做人失意時的安慰劑,哪怕這個男人還行。
他依言躺下,盯著她家的天花板,眩暈,耳邊是她在浴室嘩嘩放水的聲音。
隔天一早,他回家,果然沒來打攪她。姍姍和阿嫲也習慣了他有時在學校宿舍住,方便管理學生,大早上見他回家,也都視而不見。
竹音一整天沒出門,因為她果然感冒了,唉……人老不以筋骨為能,她想,以後這種要命的酒吧局,她還是不去了,身子骨受不了。
她本來在床上躺著,躺膩了,又挪到客廳沙發上躺會兒,舉著手機,看日期。一看,快要過年了,更心有慼慼。覺得自己儼然賣火柴的小女孩,將要凍死在聖誕前夜。小女孩!她自己在心裡樂了一會兒,老女孩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