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司離正欲開口,只見師卿卿雙手快速捏了個手訣,五指勢如破竹般一下子刺破了自己的衣衫,血色瞬即從前胸衣裳暈染開來,胸口的血肉被生生撕開,而後直取妖心,連根拔了出來!
下一刻,師卿卿倒地不起,細潤白皙的五指正正抓著一顆黑紅心髒,嘴角吐了好幾口血。
廉融皺了皺眉頭,示意讓白無衣上前取走修羅妖心,什麼也沒說,推了一把季司離,領著白無衣直奔內殿,再次布陣施咒,九大惡骨血傀則把守在外,使得誰也進不得內殿。
季司離驚愕震痛走到師卿卿旁邊,抱起了躺地不起的師卿卿,觸手一片冰涼,身上溫熱在消散,氣息微弱至極,連一絲脈搏也無。
他忽然再次感覺到,那種傷心痛苦到了極致,心揪作一團的孤獨落寞感,原來再經歷一次心還是會這樣痛。他抬手將師卿卿面頰兩旁的濕發撥開,一手捧著她的面頰,微微顫抖地摩挲了幾下,越看著這張臉心就越是寒涼。
步知儀怔怔地盯著師卿卿,喉間幾度滾動,試著往師卿卿體內輸入靈力,然而空蕩蕩的沒反應。面對挖心這種程度的傷,別說是季司離,就連步少棠也完全無能為力。
師卿卿慘白的臉上,泛著一種毫無生氣的青色,尋常人被挖了心,下場必死無疑,再無生還之機,但師卿卿畢竟不能以尋常論之。
她的氣息已經很微弱,完全靠殘存的幾絲邪力支撐著,輕輕抬手掩蓋住被挖過妖心的地方,啞聲道:“季羨之。”
季司離指尖沾著血,怔怔地看著她,澀聲道:“我在這裡。”
師卿卿哭喪著臉,在淚水裡沖季司離微扯嘴角,露出一笑,嚥著血悶哼一聲道:“我......生挖妖心,原來這麼疼。”
步少棠跌坐在師卿卿一旁,搓了把臉,罵她道:“你他媽腦子有病吧師卿卿!每次都不聽我的,現在知道喊痛!”
師卿卿轉動著眼珠,抬眸望著步少棠,捂著傷口不叫人瞧見,嗚咽地道:“我知道,所以這次又要麻煩你給我收屍了,我......師兄......這次,我又要食言了。”
步少棠喉間哭聲壓抑,自己爹孃走了,孟花啼走了,現在師卿卿也在他面前沒了,真不知道要怎麼辦,道:“我真想捅死你,你說你、你們都走了,只留我一個人。”
師卿卿喘著息,啞聲道:“你還有阿儀呢,我想師父師娘了,我要去找他們,阿嫣也還在等著我呢,你說我怎麼就,怎麼就這麼沒用呢?我對不起她。害得她小小年紀,就叫別人捅了,我真的......真的恨我自己啊。”
步少棠哭得不能自已,道:“傻丫頭,怎麼就這點出息,只知道怪自己呢。”
師卿卿呼吸越來越急促,抿了抿唇,道:“季羨之,我......”
季司離聲音喑啞地道:“你要與我說什麼?”
師卿卿幹澀地抿了抿唇,道:“挖妖心的事,你別放在心上,也別怪自己,是我不好。對不起,你別、別生氣,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再也不會、不會這樣做了。”
季司離顫了顫唇,道:“無需道歉,我沒生氣。”
師卿卿語氣模糊,費力地道:“我啊,是真的想做很多事情,也有好多話想說,可是,來不及了。你快走吧,不要留在這裡,你為我做了這麼多,我卻沒能為你做什麼,但是不做,又很對不起你。”
季司離雙目通紅,哽咽地道:“你不必為我做什麼。”
師卿卿抬起手指,輕輕碰了碰季司離的面龐,含笑道:“這......這段時間,總是你擋在我的前面,這一次,就當是我護你一次。我......季羨之......我是真的......真的很想任性一次,但是,我不能了。”
聞言,季司離眼眶濕熱,呼吸淩亂而急促,撫摸著師卿卿面頰,道:“我不需要你護在我的面前,每次都這麼狠心把我推開,你讓我怎麼抓的住你......”
師卿卿沒有聽清他的話,耳中只有嗡嗡地震鳴聲,喉嚨裡的聲音已經很輕了,呼吸逐漸微弱,她望著季司離,自顧自地道:“我也想抓住你啊,可是......下輩子......別再......別再讓我重回了......我真的......真的是累了......來世我想做草原的馬......永遠馳騁在水月仙境......”
她安靜地望著季司離,手無力地垂了下來,沒有再動了。
季司離眼角的淚,終於止不住了,晶瑩的淚花滴落在師卿卿的面頰上,胸前的衣領布料慢慢被淚水濕潤浸染。
季司離,哭了。
步知儀整個人愣住了。
不光是他,就連步少棠也定住了,一動不動地看著季司離。
過了片刻,季司離從懷袖裡拿出一隻靈袋,雙指捏訣施術,把師卿卿的魂識裝入靈袋,以免魂識碎裂消散。而後打橫抱起師卿卿,像是擔心她著涼一般,將人抱到軟墊席躺著,然而,人死是感受不到任何溫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