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融眼角帶笑,卻無暖意,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誰?為什麼受傷?”
菀紫英與他對視一眼,淡笑道:“你不想說,自有你的緣由,我何必多問。”
廉融見她半個身軀衣衫濕透,忍不住奇問道:“在下姓熒、熒宿,你適才打著傘?為何還淋濕了?”
聞言,菀紫英看了看淋濕的袖袍,淡淡一笑,道:“熒仙友見笑了,不瞞你說,其實我並不會撐傘,以前出門在外,都是我另一位知友撐的傘,此次還是我第一次撐傘。”
至於另一位知友是誰,想也不想,定然是談子仙。
話音剛落,就在這時,道路上突然響起一陣驚恐萬狀的尖叫聲。
菀紫英和廉融循聲望去,只見遠處一名修仙道士旋身抬腳,將一名驚慌逃跑的婦女和孩童踢翻在地,女子護著男孩跌躺在地,渾身上下沾滿泥垢,眼見劍鋒要落下,女子懷裡的男孩驚恐叫了一聲。
正當以為人頭快要落地時,卻見那淩厲的劍鋒被一人攔下,攔劍之人正是菀紫英。
她溫和問道:“不知這位仙友,為何要對婦孺下如此殺手?”
對面是位小門派的仙士,見著菀紫英手中靈劍,劍氣強盛,修為高強,便收回了劍,道:“你為何要攔我?這名女子被惡煞咬傷,身上已染上陰煞之氣,若是不將其殺之,今後必定會成煞害人。”
廉融面色冷白,微垂眸看了看地上那對母子一眼,原本冰冷的面容,竟然帶著幾分憐憫不忍之色,往前走了一步。
那名婦女見二人出手護自己,立即拉著孩子,從地上爬了起來,倉惶躲在菀紫英的身後。
菀紫英護著人,語氣柔和,淡聲道:“此女子身上雖染陰煞之氣,但神識清醒,尚未成煞,只需施以靈力助其度化散退便可,何必傷及性命。”
那名仙士哼了一聲,道:“施以靈力,助其度化,什麼笑話!天底下哪個修仙的不是為斬妖除魔,揚威立名,誰會吃飽沒事耗費自己的靈力,去幫人散退陰煞邪氣。你走開,這人是我先撞見的獵物,最好別給我多管閑事!”
說罷,那人揚劍再次朝菀紫英身後那名女子刺去,菀紫英側首阻攔,冷聲道:“真是難以教化,閣下既然不聽,那在下只好得罪了。”
話音一落,她雙指微動夾住對方的劍鋒,指尖灌注靈力,雙指一擰,俏白劍身頓時碎裂,仙士見自己的靈劍被毀,頓時惱羞成怒,抬掌就要朝菀紫英抓去,啐聲罵道:“媽的,找死!”
就在這時,站在菀紫英身旁的廉融,抬腿就是狠命一腳,那名仙士胸口正中一腳,“砰”的一聲撞在了樹上,撫著胸口想要罵人,抬眸瞬間,卻見廉融陰狠的眼神。
廉融歪斜著頭,冷厲地睨著他,沉聲道:“滾!”
那名仙士見二人是不好惹得主,拿著個沒了劍身的劍柄,落荒而逃。
菀紫英見人跑走,便轉身對廉融,道:“你身上還有傷,不該動武的。”
廉融淺淺一下,笑著道:“無妨,一點小傷而已。”
菀紫英扶著那名婦人在廊亭坐下歇息,切脈給她察看情況,過了一會兒,發現女子體內染的並非是煞氣,而是被邪祟附過身,身上留下了很重的陰氣,
女子如今落魄的情形,極易再遭邪祟附身,加上身邊有個孩童,花錢求人驅散陰氣是不用指望了,不過她眼下神智健全頭腦清醒,便還未到十分嚴重情況。
菀紫英想著自己有能力助其度化陰氣,但得花費些許時日,她還得去找談子仙,跟隨在旁又不方便,就在她苦思對策之時,忽地看見自己劍柄上墜著的牡丹花玉佩。
她將牡丹花劍佩取了下來,伸手遞給了那名女子,道:“這位姑娘,你身上雖染陰氣,但並非無法根除。此牡丹劍佩有靈,跟隨我誅邪除魔數十年,吸納了不少天地之靈氣,你將其戴在身上可淨祟驅邪,假以時日,你身上所染陰氣就會慢慢散退的。”
聞言,女子是個啞巴,無法開口說話,見對方將劍佩贈與自己,激動得淚流滿面,連連鞠躬道謝。她懷裡的那名男孩,瘦小低矮,也跪下磕頭,道:“多謝仙子方才出手救我們,阿孃和我身上沒有錢,只能給您磕頭了!”
菀紫英趕忙扶起人,道:“不必如此,聽說伏魔度苦界內,諸多仙門每日會在鎮上施捨粥場,也會適當收容一些流民,你們大可往伏魔度苦界去,或還有一處安身地。”
聽得這話,男孩目中帶光,抓著女子的手,高興地道:“多謝仙子告知,我們這便往那處去。”
一語末了,那名女子便帶著男孩往前離去了,廉融看著那孩童蹦蹦跳跳的身影,過了許久,走到菀紫英的身旁,道:“你救了兩個毫無關系的人,卻得罪了仙門中人,就不怕被仙門弟子找麻煩?”
菀紫英輕輕地搖了搖頭,淡聲道:“人生在世,本會有不斷的麻煩。若是因為這點麻煩,能救得兩條人命,也算值得。所謂冤有頭債有主,來日他們若是尋來,我自會去解決這個麻煩。”
廉融此前從未見過菀紫英,但曾聽聞過她的芳名和風采,廉融一向不喜那些自詡仙門正道,高潔純良之輩,甚至內心深處是極度反感厭惡的。
但此刻,見著心懷仁善的菀紫英站在自己身前,面色雲淡風輕,雖身在紅塵濁世,但周身氣派,卻是帶著一股遠離世俗潔淨之氣。
廉融冷笑一聲,道:“今日若非你救我,恐怕我已經暴屍荒野了,這份恩情,我該如何回報?”
菀紫英抬手施禮作別,道:“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必掛齒,在下還有事,便先行一步了。”
廉融忽然急聲道:“這是你的傘。”
菀紫英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傘,朝他微微一笑,道:“你身上還有傷,此傘便留給你用吧,告辭。”
廉融看著手中的紙傘,失神沉默許久,正回過神,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菀紫英人已經消失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