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卿卿皺了皺眉,道:“我的身份怎麼了?這些食古不化老東西,亂轟了快二十年還不嫌累,我聽都聽累了。棺森獄事情,是他們先害阿儀在先,禁地屍傀也是風清揚搞的鬼。”
步少棠看著她,輕聲問道:“我方才探了儀兒脈象,他是不是......”
師卿卿點了點頭,輕嘆了一口氣,神情帶有幾分嚴肅,道:“射獵大會那日,風景野想要趁我參加射獵抓走阿嫣,以此脅迫我召出惡骨血傀,但那次知其兇險,我就沒帶阿嫣下山。風火門弟子見阿儀戴著面具玩,誤以為是阿嫣就把他抓去了棺森獄。後來又被風火門弟子關入了棺森獄禁地,中下了噬心烈火,不過你別擔心,那噬心烈火我已經化散了,阿儀現在沒事了,待過幾日就會醒了。”
步少棠雙手早已緊握成拳,神情滿是恨怒,那一日,步少棠和孟花啼得知,自己兒子被風火門擄去了棺森獄之時,當下就生出一股雷霆之怒,提著劍就要沖去沐墟宮殺了風景野。
好在孟花啼及時將人攔住,與他細細詳議了一番,二人並不畏懼與風火門為敵,但因先前水月仙境落難,風淩霜曾出手援助於二人,此事即使是風火門之過,因著那一時恩情,斷不能就此殺了風景野。步少棠也不是沖動弒殺莽撞之人,知道孟花啼心中所慮,就聽取了她的意見。
棺森獄之事,恩過相抵,二人便也只能忍下這口惡氣。
這邊,虞妃雪從屋內走了出來,見著孟花啼在跟師茹嫣在玩,便道:“期兒,你和阿嫣去屋裡陪步小少主說說話。”
聞言,虞期抱著師茹嫣去了屋裡,孟花啼見著虞妃雪,朝她施了一禮,虞妃雪連忙上前止住,道:“步夫人,這可使不得,合該我向你行禮才是。”
孟花啼看著他,道:“虞夫人,儀兒他?”
虞妃雪寬慰道:“無事,步小少主只是暫時昏迷了,讓他好生睡一覺,過陣子便能醒了。”
孟花啼聽著步知儀會醒,心頭擔憂稍稍放下些許,須臾,她又施禮在地上跪了,道:“虞夫人,這三年來卿兒可好?”
見狀,虞妃雪抄起手立即扶起人,道:“在留蝶巢時,師姑娘遭了大劫,不過現已安然無恙了,如今能見著你們,她較甚都好。”
孟花啼站起身,道:“我與少棠知曉,她隱姓埋名改名叫師香夷,是迫不得已。三年前,我仙霞宗遭人殘害,是得了你的相助,我才幸得一命,為著那救命之恩,我也該謝謝你。”
虞妃雪淡淡一笑道:“舉手之勞,是過去的事情了。你們三人都是同心同力的一家人,不過是一時受難,沒有遇上我也會安然無恙的。”
孟花啼頓了片刻,柔聲道:“卿兒受人殘害,若非虞夫人出手相救,卿兒就該在不焚天坑內身亡了。虞夫人的這份恩情,仙霞宗怕是還不清了。”
虞妃雪給她倒了杯茶,細聲道:“還不清就不必還了。你與步界主重振仙霞宗不易,如今可要想明白,一旦認了師姑娘,就是公然與諸多仙門為敵,宗門的榮辱,再不由你們說得算。”
孟花啼鬢間的發被微風吹動,她的笑容溫柔又堅毅,平和地道:“虞夫人,我與卿兒本是無鄉之人,今生有幸受了爹孃的養育,還恩無門本是親債。爹孃在世時,將我二人牢牢護在身後,如今爹孃故去,我和少棠便也會護著卿兒。仙霞宗的榮辱,是家族、責任,若家中無了家人,要這榮辱又有何用。既然此刻風雪大,那就讓我和少棠在前邊擋著吧。”
這邊,步少棠跟著師卿卿步伐走到了一處高地,看向沐墟宮山腳下茫茫一大片的流亡難民,靜了少頃,步少棠開口問道:“師卿卿,你瞞了我們這麼久,就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自他站在孟花啼身旁,一語不發之時,師卿卿就知道步少棠絕對有事要找她談。這才帶著步少棠離開了英靈殿,倆人私底下聊,誰知一路走來,兩個人心中始終隔著一層扯不開的薄膜,想說話也沒之前那麼親近隨意了。
但隨著這一句,兩人都漸漸地想要撕開這層薄膜。
師卿卿停頓住了腳步,側身看著步少棠,神情正肅道:“師兄,我不能跟阿姐,跟你回水月仙境。”
步少棠強壓著怒氣,靜下心來聽她講,這句話語氣溫柔,就跟三年前,次次離開孟花啼和步少棠身邊時那樣,道:“你們先走,我一定會去找你們的。”
然而每次都生出意外,孤身替他們擋了下來。
師卿卿望向前方,那一望無際的屍野,是她不可逃避的罪債,緩緩道:“不焚天坑白茫屍骨,就是一處地獄牢籠,這是謝武欠下的罪債,我受著他給的血肉,就該由我把這債還了。三年前,極陰五氣侵入了我體內,我不得已修煉妖繪蒔心術將它們煉化。我只有度化了不焚天坑三萬冤魂的怨氣才能歸家。”
她轉過身注視著步少棠,眼神熾熱,道:“師兄,有一天我終將會回到水月仙境,那是我還清了三萬罪債的時候,現在我必須留在這裡,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安心安定。”
寒凜朔風吹起了步少棠的鬢發,他許久沒有與師卿卿這般對視,坦誠而又熱烈。眼眶裡的熱淚像血一般流進了心間,忽然步少棠上前一步抱住了師卿卿。
過了好半晌,步少棠才放開人,啞著聲音,道:“以前總是你攔著我,現在外頭風雪交給我,我們三個說好了,要一起回水月仙境,誰都不能違背誓言。我是你師兄,你是我仙霞宗的人,你說過世世要做我的小師妹,這一輩子就算是死,也要經過我的同意。”
一語末了,步少棠松開了她,望著她道:“記著以後常回水月仙境,無論去了哪裡,都記得回家。”
說罷,步少棠在師卿卿手臂拍了兩下,師卿卿很欣慰地沖步少棠會心一笑,如得了珍貴的堡壘般,使她冷情的心難得感到一絲溫暖。
這些年,她失去了師父,失去了師娘,可步少棠又何嘗不是呢,他們是一家人,只有齊心協力解開心結,才能跨越那道深淵成為水月仙境堅實的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