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苓的每句話都不偏不倚紮著她的心口,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果然,只有最親近的人才知道刀往哪裡紮最疼。
眼眶蓄滿淚水,偏過頭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不讓淚珠落下。
房間突然陷入沉默,空氣變得極度壓抑,時間被拉長,久得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情緒愈演愈烈,眼淚怎麼擦都擦不完,她實在無法忍受和他們共處在一個房間。
過了很久,她幾乎是落荒而逃,草草收拾好行李就往外走。
許玉林拉住她,“這麼晚了,你能去哪?再說,這個點女孩子去哪都不安全,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她正想掙開許玉林的手,就聽到孔苓說,“讓她走,反正回家五天她就沒一天著家的,在不在家又有什麼區別。”
“許叔叔,我跟夏淼說好了,她會來接我,您不用擔心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就走了。
坐上計程車,她目光望向窗外放空,在司機的連聲呼喚下,她終於回神,報了個酒店名。
這個點,她怎麼可能麻煩夏淼來接,暫且不提好不好意思,退一萬步來說,夏淼也是個女生,這麼晚也不安全。
孔楚瑜訂的房間在八層,出了電梯左拐,盡頭右手邊就是。
她從前臺拿了房卡,刷卡進入房間,看見床的那刻,疲憊感鋪面而來。
她把門反鎖,把行李箱往旁邊一撂,就倒在床上醞釀睡意。反正就是個臨時落腳點,也沒有收拾的必要。
這顯然並不成功,思緒放空,那些刻意被忽略的情緒又再次襲來,那些刺耳的話又重新在腦海裡回蕩,一聲比一聲高,最後只剩下尖銳的嗡鳴聲。
她捂著耳朵,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折騰到淩晨三四點,就在她打算睜眼到天亮時,一陣睏意襲來,將她捲入夢鄉。
醒來時,手機裡多了好幾個未接來電,有許叔叔打來的,夏淼打來的,唯獨等不到想等的人。誰都不願意當那個遞臺階的人,只能任由氣氛僵在那裡。
道歉,示弱,對於她們這對母女來說,太過艱難了。關心的話到了嘴邊,變成了質問,明明撒個嬌就能揭過的事情,放到她們這裡,也能吵得不可開交。
她劃動微信介面,資訊堆積如山,未讀資訊的小紅點密匝匝排列著,還源源不斷滾動出新資訊,佔據著她的視線。
她挑了幾個重要的資訊回複,安撫夏淼的情緒,告訴她自己沒事;又給許叔叔報了平安,為自己的無禮道了歉;宿舍群裡偶爾提到她的資訊,她也一一回複;把老師發布的重要通知轉發到班群裡,其他的資訊一律忽略,包括陳聿為的。
劃看朋友圈,陳江籬樂此不疲地分享著旅遊日常,生命力彷彿穿過照片,感染每個人;橙子發了和莊紹的牽手照,不那麼高調地秀恩愛;張回軒發了祝福,部門的小幹都在下面回複,有說有笑的。
她看不下去了,突然感到落寞,像是意識到自己是個異類,遊離於眾人之外,清楚地感知到他人的快樂,但這快樂跟自己沒有半分錢關系,難過才是屬於自己的。
回過神,已不知不覺點開了陳聿為的朋友圈,狀態還停留在去年。朋友圈的背景倒是變了,黑漆漆一片,什麼都看不見,讓人看著心慌。
他現在在幹什麼呢?她想不到。
如果她沒有刻意疏遠,那麼現在她應該會給陳聿為打個電話,說說自己的不開心,哪怕他什麼都不說,也沒有關系。
她真的做錯了嗎?自以為在照顧所有人感受,結果是沒有人覺得自己被照顧,都捂著心口跟她說疼。或許孔苓說得對,她太以自我為中心了,地球不是圍著她轉的。
十一假期轉瞬即逝,生活又重新走回正軌。臨到末尾,孔楚瑜幸運地候補上了七號淩晨的一班車。
六號晚上,她洗完澡,邊擦頭發邊往沙發方向走。
手機鈴聲突兀響起,她走近拿起手機一看,是陳聿為的電話,不禁有些恍惚。
明明只是兩個星期沒有聯絡,卻好像隔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