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對他的反應毫不意外。
剛剛在球館的時候,她焦急站在他們抱作一團的歡呼圈外,眼見遲歸小臂的傷勢似乎越來越嚴重,終於忍不住出聲打斷他們的慶祝。
“遲歸,你的胳膊受傷了!”
遲歸的隊友們尚且迷茫地松開他,一見立在旁邊臉色蒼白,神態凜若冰霜,看起來似乎有些眼熟的女生,頓時下意識站得筆直,個個唯恐在美女面前丟了面子。
遲歸卻閑散抬手一觀,不以為意道,“沒事,我回去消毒一下就好。”
何意眼前忽又閃回那個瞬間,那顆籃球在她的視野裡愈來愈近,極速膨脹,她幾乎僵在原地無法做出反應的那個電光火石的瞬間。
遲歸飛身過來救球,也等同於在救她。
她不能對他的傷口坐視不管,尤其他還是……
自己喜歡的人……
何意深深吸了口氣,飛快伸出手攥住了遲歸完好無損的另一隻手臂,不理會他的反應,以絕對不容拒絕的姿態與空前強勢的力量,將他往館外拖去。
他們走出七八米後,遲歸的隊友們才像被誰解除了呆滯的石化狀態,個個打了雞血似地亢奮地嘰嘰喳喳起來。
“這這這……這美女是誰啊?”
“遲歸女朋友嗎?沒聽他說過啊……”
“現在不是以後肯定也是啊?你見過遲歸能被一般女生乖乖拽走嗎??”
“嘖嘖,沒想到,他還能是妻管嚴……”
一旁的邵峰摸了摸下巴,露出了個一切盡在不言中的笑——還好今天也算留給遲歸一半耍帥的機會,沒讓他在喜歡的女生面前丟臉。
此刻的校醫室裡何意凝眉盯著傷口,聞言看向醫生追問,“不用給他包紮一下嗎?”
校醫看她一眼,又在她和遲歸之間來回掃了兩下,意味深長笑了。
“嗯,有點流黃水,是得包紮一下,不過我先提醒啊,這種程度的擦傷,又腫成這樣,估計是會留疤的……”
何意心底微沉,她看著他冷白緊實的小臂面板映襯下格外滿目瘡痍的大片傷口,想到竟然因為這一場籃球賽,就得留下個再也褪不去的大塊疤痕……
或許沒有那個該死的賭約,他本來也不用這樣拼盡全力……
或許今天自己沒去,禍事也許不會開始。
她強抑住滿心的自責悔意,心中已經開始組織起待會的道歉詞。
遲歸側首,見她一張仍有些蒼白的面孔掩在因為急速跑動有些淩亂亂的長發裡,垂著眼睫,渾身都快散發出有形的自責煙霧,像風中收了翅膀落在枯枝上微微顫動的多音白蝴蝶,罕見地纖薄脆弱。
他的指節不自覺動了動,忽然有一種——伸手替這只蝴蝶擋住四溢而來的風的沖動。
“何意,我的肩膀上有一塊比這個傷口要大一倍的疤痕……”
何意應聲立刻看向他。
“嗯?”
他挑眉散漫笑,“所以這次不是我第一次留疤,我很有經驗,你不用自責。”
何意怔住,他,他看出來自己很自責了?
校醫包紮的速度十分熟練,順便還給遲歸開了一隻藥膏,並叮囑,“回去記得常上藥消毒。”
“順便記得每天給女朋友報告恢複進度,免得她太緊張你回頭來找我麻煩……”
醫生朝他們眨了眨眼睛,笑著說了句俏皮話。
何意蒼白的臉上終於回了血色,她的嘴唇小幅度動了動。
“不是……”女朋友。
出了校醫院後,外面仍是個天高雲淡的好天氣,校園行道兩旁的銀杏葉在風裡嘩啦扇動,他們並肩的影子被長長映在道路一側,午後的陽光柔潤醇厚,鼻間能嗅到秋日裡熟悉的幹燥焦香,心也終於寧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