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高中時曾經跟他同一舞社的學姐羅西橋。
高一下學期,在唐旭要死要活的攻勢裡遲歸跟著他一塊進了街舞社,拜這家夥所賜,遲歸找到了新的愛好——跳舞。
舞種很多,他最愛poppping——
強調動作的爆發力和質感,每一個停頓延伸中又具備著完美的剋制,是人類對抗神經延遲的一大壯舉,非常符合他的秩序美學。
陸陸續續打卡校舞蹈室不到一個多學期,他果斷把家裡的一間空屋子改成了舞房,也申請了退社,此後終於獲得了真正的清靜——那段時間聞訊去舞蹈室圍觀他的人實在太多,多到始作俑者唐旭都開始後悔進社了。
眼前的羅西橋作為當時的副社長,遲歸曾和她有過幾次頗不愉快的接觸。
“怎麼,看見學姐我還挺失望的樣子?你在等誰呀?和你一塊去今天校友聚會的朋友?”
他隨口回道,“等電梯。”
商場的觀光電梯很給面子,左側那架應聲就開了,一堆人瘋湧而出,將他們沖刷到了電梯門的兩側,遲歸先一步進電梯按下了九樓,站在電梯一角朝玻璃牆外望著,沒再寒暄。
高峰時的商場電梯每層都會停個半天再進出一撥人,折騰許久後終於在九樓停下,遲歸快步出了電梯,羅西橋腳下生風地緊緊跟上了他,口吻很是熟稔。
“很久沒見沈阿姨了,她和遲叔叔最近還好嗎?上次我媽媽和沈阿姨出來喝咖啡的時候還有給我發過她們倆的自拍呢。”
遲歸步速不減,冷淡問,“是七月底那次嗎?”
羅西橋捋了捋因疾步前行有些紛亂的頭發,笑容無懈可擊,“不是哦,是八月初那會,要不是我剛和朋友們去畢業旅行的話,也可以和媽媽一起去了。”
遲歸忽地停下腳步,側身看她一眼。
少年與青年過渡之間的肩線是本攤開的挺括書脊,他的面龐上不帶任何浮於表面的笑意,眼尾線條鋒利如雙刃,語氣洞中肯綮。
“七月十二到八月十五,我父母結伴在斐濟度他們結婚以來第十九個蜜月,請問她是在平行時空和你母親喝的咖啡嗎?”
羅西橋那完美無瑕的飽滿笑容只微微僵硬了一瞬,便又恢複自然,她仍舊是輕快的語調,“哎呀,跟你開個玩笑嘛,幹嘛非要戳破我。”
遲歸只自顧自向前,沒有給她自圓其說的臺階。
但羅西橋天生就具備這樣一種不畏懼任何不適的氛圍,永遠能夠坦然自若發言的本領,見狀她輕巧地換了個話題。
“我之前有看到你和何意入學時候拍的合照,不愧是我們一中的校花校草,特別上鏡——”
她的目光緊緊鎖定著遲歸那張萬年八風不動又冷峭淡漠的面孔,想從其中看到一點端倪。“我之前不知道原來你們那麼熟呢,還會一起來學校報道——”
遲歸單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滑動看著訊息,微長的劉海發絲撩著眉稜,他漫不經心回,“你不知道的事挺多的,正常。”
沒有正面否認也算得上一種側面肯定,羅西橋的精緻長甲不自覺微微摁進掌心,彎起的嘴角弧度卻沒半分下落。
“是嘛?現在大家都猜你們倆有情況呢!……”
遲歸語調敷衍,“嗯,對。”
“不對哦……”
羅西橋忽地撲哧一笑,尾音細細拖長,就像見到了什麼她期盼已久的名場面似地,驚訝驚喜交織,抬手朝某個方向指了過去——
“……這倆好像才是真的有情況的樣子~……”
那兒立著一對年輕男女,男生溫文爾雅帶笑,女生側首望他正說著話,少見地唇角抿出些淺淡笑意,霎時冰雪消融成一汪春水。
遲歸的季節卻倏忽入冬,掛著隱隱不耐神情的臉龐幾秒內凝結出一張覆霜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