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長輕笑了兩聲:“北大人,有時候我真的好羨慕你。我只是個普通人,沒有背景,沒有智慧,也沒有厲害的君主罩著我,有時候災禍發生了,我只能勸自己接受現實,而你有能力,也有勇氣去改變現實。”
張律死的那天,亭長偷偷去看過屍體,心裡很難過,去喝了一夜的酒,唱啊,跳啊,大笑著摔到美女們的懷裡。
思索一會兒後,北彌問道:“你為什麼要幫張律?”
亭長無奈的輕嘆:“他是我朋友,唯一的朋友。我落魄的像條狗時,他幫過我很多次。不過,我們是秘密結交,他身份那麼高,我是職業姘頭,傳出去對他不利。”
北彌:“你想念他嗎?”
亭長抬頭看了一眼北彌,低頭苦澀的笑著:“是有點,人生遇摯友是很困難的。”
自己混青樓吹拉彈唱,張律坐對麵茶館細聽,知道他想表達什麼。自己酩酊大醉,張律就暗中派人送回家,還會留頓夜宵。
偶爾在街角碰面,相互抱怨各自的上級有多欠打,其實他們都討厭皇城,也都討厭做官,這裡像個大型監獄,誰都寸步難行。
“總之,北大人,來找你,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爺們的事情!”
亭長轉身走出房間,看著遼闊蔚藍的天空,愜意的伸個了懶腰:“我朋友的靈魂自由了,我也該回故鄉了!”
北彌沉吟片刻,知道攔不住對方。雖然相處時間很短,但亭長確實是個很不錯的人。起碼大殿上,劉淵心要殺他時,他再恐懼,也沒有說出自己是假死。
“好吧,我接受你辭官回鄉。”北彌快速寫好了一個字條,“你拿著這個,可以去結算俸祿,順便能領一筆開國功臣的獎賞。”
亭長挫著雙手,開心的小跑過來,拿起字條看了又看,贊美道:“闊綽!實在是闊綽!”
他邁開腳迫不及待的要走。
北彌:“等一下,我還有話要說。”
亭長停下腳步。
北彌:“舟天樂,謝謝你來找我。”
亭長愣在原地,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對方叫了自己的真名。
他是不是在發力洗我腦殼?
亭長有點慌,但轉念一想,自己沒什麼利用價值,北彌沒必要這樣做。
深思一下,又覺得很害怕,因為這一句話,一瞬間,他真的想留在皇城繼續當牛馬了。
手在懷裡找了一會兒,亭長向北彌扔個木製的徽章:“你以後要是有政敵了,可以在任何一個青樓出示這個徽章,報出你政敵的名諱,我會回來,然後一定能睡到他老婆。”
拿著徽章,北彌忍不住笑了。
亭長:“北大人,要建設一個張律急著想來投胎的好國家哦,這樣我就能做他叔叔了。”
這次兩人都大笑不止。
那就按江湖市井人的告別方法吧,北彌雙手抱拳:“後會有期。”
亭長也抱拳:“後會有期!”
他闊步離開了。
……
一場好雨,知道什麼時候下,以及下多少。
就像今日,綿密的細雨滋潤萬物,雨停後,土壤變得潮濕松軟,但是不會結成粘糊的大硬塊,牛不用花多少力氣就能犁好地。
百姓不用去打戰了,他們撒上種子,等待著春去秋來,獲得滿滿的豐收。
北彌坐在臺子上,雙腿懸空,遠遠的看著農忙。幸好今天沒出太陽,他們聊著天,不知不覺就做完了,沒有很累。
一旁來了兩人,一個是劉赤,另一個是酈文奇。
北彌從臺子上跳了下來,仔細端詳酈文奇,被關押在燕國後,他瘦了很多,面頰凹陷下去,顴骨突出來,但是神采奕奕,十分精神。
酈文奇也在打量北彌,上下掃射,視線恨不得要把北彌燒出個洞。
“北大人,我在燕國聽了很多你的傳聞,什麼死而複生的聖人啊,言出法隨的大仙啊,燕國百姓可敬仰你了,聽得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沒見過你。”
北彌笑著擺擺手:“酈大人,你可千萬不要相信,那都是假的。”
酈文奇:“但有一件事絕對是真的,你從棺材裡出來時,被百來個燕國士兵包圍了,傳聞說你一句話,就讓他們所有人都放下了武器。我想知道你說了什麼。”
北彌回憶著當時的場景,半轉身,感受和煦的春風,長發微微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