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
168)
片刻後,我們仨在一間亭子裡落座。
原本我和宋硯都沒注意到他,是他一個人坐在這臨風賞景,不經意間瞅見了我倆。這次碰上面純屬巧合,不過大半個江湖的人物今天都在這珠峰上,這麼算的話這巧合倒是也在意料之內。
“你們的事我已經聽說了,長公主沒說什麼,只是陛下到現在還在傷心著。”柳岸的眉頭微微蹙著,看向我倆的神色卻頗為欣慰,“瞧我,難得見面說這個幹什麼……最近怎麼樣?西州偏遠,方方面面大不如京城,你們可還適應?”
我看見他就犯怵的毛病已經不醫而愈了:“都好都好,勞柳公子掛記。”
宋硯預設了我的回答:“數月前長公主說派了柳兄去百雀嶺剿匪,之後就沒再聽過你的訊息。”
“剿什麼匪,不過也是鬧劇一場罷了。”說到這柳岸只有無奈,“那百雀嶺自古以來就是一片窮山惡水,匪寇橫生除之不斷,莫說是長公主,連我也以為百裡加急在那地方秘密操練兵馬圖謀不軌。我帶兵到那後和那群亡命徒交手了幾次,直到逮到個小頭目才算問清楚——其實白紗堂在百雀嶺根本沒有佈置,只虛張聲勢給他們送了些金銀絹帛以示拉攏罷了。”
整半天又是調虎離山的老套路,這回不只柳岸,我跟宋硯也一樣哭笑不得。
“長公主本來就因為百裡加急拐走她手下人而恨得牙癢癢,再加上百雀嶺擺她的這道,以後恐怕有的是熱鬧了。”我想起周春和百裡加急在桃花寨對峙的情形深感不妙,“話說你今天是來論劍的嗎?還是又領了啥公主秘旨,過來做掉百裡加急?”
柳岸忍俊不禁:“錯了,都不是。”
接著,他優雅地從袖子裡掏出來一本書。
“這啥?《菜花寶典》?”我懷疑我已經魔怔了。
宋硯輕拍我一下:“是《江湖志》,在歡樂谷時你見過的。”
“撤離百雀嶺之後,我就一直在研究小叔留下的這本書。他生前的時候沒能把它寫完,因此我決定替他續寫。”柳岸那一貫雲淡風輕的笑容忽然收斂,“未曾料到,竟然發現了些蛛絲馬跡。”
我直接提問:“關於《菜花寶典》?”
宋硯也追加:“關於獨孤孤獨?”
柳岸他是這麼解釋的——說他因為經常翻閱柳雲的《江湖志》導致原書裝訂線有所磨損,而就當他著手二次裝訂時,意外在夾縫中發現了部分殘頁。
那殘頁出現的位置在端木林森的傳記之後,諸葛根和賀蘭花的傳記之前。本來他就對書中反派三叔唯獨缺席慕容筠這事心存疑竇,這回恍然大悟,原來是屬於慕容筠的那篇傳記在成書之後被人又撕去了。
雖然《江湖志》在到他手中之前只經過了宇文克的手,但是不管撕掉這頁的人是宇文克還是柳雲自己,結果都指向了一件事——慕容筠這個人一定有什麼貓膩。
聽柳岸講到這,我細細回憶,這個貓膩不難破解——顯然慕容筠的傳記完稿時間在東宮出事之前,當柳雲知道太子穿上了慕容筠的馬甲之後,為了保護慕容太子同時又不在正傳裡弄虛作假,只好幹脆把這頁抹掉。
但是這個事我該咋跟他們解釋呢?
“我已經調查了慕容筠的生平,現如今戴著面具的這位,一定是李代桃僵。”幸好柳岸對假慕容筠的真實身份並無興趣,“真正的慕容筠,只怕在十五年前就死在了這珠峰上——不只是他,相同的時間地點,一起消失的還有獨孤孤獨和寶典下卷。”
宋硯震驚道:“此話怎講?”
我目瞪口呆:“你咋知道?”
柳岸的手指點在《江湖志》上:“小叔雖然沒有明說,但在書中有多處隱晦暗示,對照慕容筠和獨孤孤獨生前軌跡,真相不難推測。此外,那反派掌門端木林森一貫是睚眥必報,倘若慕容筠死得無辜他必定會追查到底加倍報複。可他做了什麼?找人冒充按下不表。所以慕容筠之事絕對是他反派不佔理——獨孤孤獨與慕容筠素無恩怨,能讓他們鬧到你死我活的,除了那寶典還有什麼?”
宋硯沒再追問真相,只問柳岸:“所以你有何打算?”
“把一切來龍去脈查清楚,然後一五一十地寫進《江湖志》裡。”柳岸十分篤定地告訴我倆,“小叔不會武功,能探查到珠峰之上已經是竭盡所能,他們二人從山時過境遷難有痕跡可循,但這番工夫省不得,這樣也算是沒有辜負小叔的畢生心血。”
見他態度決絕,我們也就沒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