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軼】chapter30
暗紅色油彩在畫刀下爆裂成血管的紋路。
盛軼用拇指將硃砂色碾進畫布肌理,亞麻纖維吸飽顏料後腫脹如潰爛的傷口。
電視螢幕的藍光在身後閃爍,裴姿的採訪錄音早已形成肌肉記憶——
“藝術需要保持清醒的距離。”
畫架上釘著威尼斯雙年展的邀請函,鍍金邊框倒映出她腦袋上的青色發茬。
三個月前在倫敦橋剪斷的長發,此刻正在廢紙簍裡與空松節油瓶作伴。
手機在調色盤旁震動,母親的訊息穿透雨幕:「明早十點,董事會。」
次日上午九點五十八分,盛氏航運總部。
盛軼推開會議室大門時,十二雙眼睛釘在她的馬丁靴上。
黑色西裝裹著未愈的紋身,鎖骨處的咬痕被粉底遮蓋成淡青胎記。
姐姐盛軻將咖啡推到她面前,杯底壓著股權轉讓協議。
“關於歐洲航線競標方案……”
董事的彙報聲在耳鳴中扭曲。
盛軼的鋼筆尖紮進實木桌面,鈷藍色墨跡暈染開小片海域。
她突然想起裴姿後背的十字傷疤——也是這樣的陰雨天,那女人吊著威亞劃過倉庫頂棚,血珠墜進她速寫本時像隕落的星群。
“小軼?”盛軻在桌下捏她手腕,“該你發言了。”
大屏跳出海運路線圖,紅點標記著裴姿未婚夫家族的港口。
盛軼的鐳射筆在直布羅陀海峽畫圈:“許家在這裡有六艘貨輪因罷工滯留,”紅圈突然收緊,“如果我們收購西班牙代理公司……”
冷汗浸透襯衫後襟。
她聽見自己的腦海裡在播放裴姿的臺詞,冷靜得令人作嘔。
兩周後,外灘十八號畫廊。
盛軼扯下防塵布的瞬間,鎂光燈淹沒了展廳。
《鏡鏈》系列懸掛在鋼骨支架上,九幅畫框展示著被鏈條貫穿的石膏像。
第五幅的鎖骨處嵌著真珍珠,第七幅無名指纏著婚禮請柬碎片,最末那幅空白畫布中央,被碾扁的薄荷煙頭正在恆溫展櫃裡發酵。
“靈感來源於對商業社會的解構嗎?”
記者將話筒捅到她唇邊。
盛軼望向展廳角落。
裴姿的巨幅香水廣告正在街對面迴圈播放,她戴著婚戒撫摸瓶身的姿態,與兩年前酒吧初遇時夾煙的手指弧度重合。
“是懺悔。”
她將松節油潑在採訪提綱上,“對所有明碼標價的靈魂。”
深夜,盛家老宅。
盛軼在閣樓發現被拍賣的舊作。
《雨夜肖像》右下角貼著蘇富比標簽,成交價足以買下整條歐洲航線。畫中人的珍珠耳釘被刮刀鏟去,殘留的凹痕裡填著裴姿經紀公司的火漆印。
“夫人說這些垃圾早該處理掉。”管家抱著碎紙箱站在門口。
盛軼點燃火柴,火舌舔舐畫布時騰起詭異的藍煙。
焦味驚醒了童年記憶——七歲那年,她偷看母親燒毀父親情人的照片,相紙蜷縮成灰蝶的模樣與此刻如出一轍。
手機在灰燼中震動,陌生號碼傳來加密影片。
澳門賭場的監控影像裡,裴姿正將籌碼塞進女荷官胸衣,拍攝日期是她們初遇的三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