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軼】chapter28
萊斯特廣場的黃昏總帶著某種病態的美。
電子屏的藍光與夕陽的橘紅在雨霧中廝殺,將盛軼的影子撕成碎片投在濕漉漉的石板路上。她抱著帆布畫夾穿過人群,第十三次駐足在那幅三層樓高的電影海報前。
《金粉囚徒》的裴姿穿著墨綠旗袍,開衩處露出的腿不是性感,是武器。
翡翠煙槍抵著紅唇的姿態像在親吻刀刃,而她的眼神——盛軼湊近半步,雨水順著劉海滴在睫毛上——那分明是狩獵者的眼神,與酒吧那夜用牙齒在她肩胛烙下印記的眼神一模一樣。
手機在掌心發燙。搜尋頁面瀑布般沖刷著視網膜:
裴姿深夜現身倫敦文華酒店,疑與未婚夫共度春宵
配圖裡女人裹著駝色大衣匆匆上車,圍巾縫隙間露出半枚紅痕。
盛軼放大圖片,指甲幾乎掐進螢幕。
那位置與她鎖骨上的咬痕分毫不差,拍攝日期正是她們相遇的次日清晨。
雨突然下大了。
電子屏切換到電影片段,裴姿用煙槍挑起對面男人的下巴,旗袍腰線在鏡頭裡彎成毒蛇的弧度:“愛情?那不過是窮人的止疼藥。”
臺詞混著雨聲砸下來,盛軼才發現自己在發抖。
她後退半步撞到什麼人。
金發少年抱著吉他驚呼,琴箱裡硬幣叮當落地。
盛軼機械地蹲下去撿,卻看見積水倒映著支離破碎的霓虹燈,像誰打翻了調色盤。
“你還好嗎?”少年遞來硬幣,瞳孔裡映出她蒼白的臉。
盛軼搖頭,起身時畫夾散開。
速寫本跌進水窪,翻到最新那頁——無數張旗袍女人的側影,鉛筆痕跡被雨水暈染,彷彿裴姿正在紙面融化。
這場雨持續了三天。盛軼開始帶著保溫杯上課,杯底沉著母親硬塞的參片。
教授點評她的新作時眉頭緊鎖:“《雨與霓虹》的筆觸太暴烈了,這些紫色顏料簡直在尖叫。”
“倫敦的雨本來就是紫色的。”
盛軼盯著窗外的消防梯,那裡有隻灰鴿子正在啄食彩虹糖紙。
“在夜裡看,像淤青。”
下課後她照例繞路去廣場。
今天海報換了新劇照:裴姿被銬在雕花鐵床上,綢緞睡衣滑落肩頭,傷痕如同藤蔓纏繞脖頸。電影臺詞從露天音響裡滲出來:“疼嗎?可你明明在笑啊。”
盛軼摸向帆布包夾層,那裡藏著從雜志上撕下的訪談頁。
裴姿說最喜歡的畫家是蒙克,因為“吶喊才是人類最真實的表情”。
這話讓她想起母親——那個永遠妝容精緻的女人,連發現丈夫出軌時都維持著嘴角的弧度。
手機突然震動,是姐姐發來的宴會廳設計稿。
盛軼正要劃掉,卻瞥見承辦方落款:恆遠集團。
裴姿那位傳聞中的未婚夫,正是恆遠的三公子。
雨滴在螢幕上裂成蛛網,她鬼使神差點開三天前的未讀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