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瓷不說話,雙手撚裙角,揉皺了展平,展平後揉皺,墨綠色的絲綢睡裙角布滿細碎紋路,像極了她心中的兵荒馬亂。
“唉,”嘆口氣,顧玉屏按住額頭,“我真是服了你了。”
“當年咱爸發現你們的來信,把你吊在房樑上用皮帶抽,都快打死了,你都不願意分手,果真是真愛哈。”
“這都三十年了,還惦記著呢。”說到這,顧玉屏眼神飄遠。當年她被鎖在臥室裡哭天喊地都沒用,堂屋的姐姐被父親用皮帶抽打到滿身鮮血。
“是我提的分手,我對不起她。”顧玉瓷展平裙擺,手肘撐在膝蓋上按住額頭。
“你怎麼對不起她了?你那是沒辦法呀。”
“那是什麼年代呀,九十年代初啊,那同性戀在咱們縣城還會判&09;呢。”
“再說咱爸那什麼性格,說你再不和她斷,他就去你們工作的地方鬧。金潛光走到哪裡他鬧到哪裡,說金潛光耍流氓搞他女兒。”
“還要報警。”
“你是為了保護她呀。”顧玉屏憤憤不平。
“我沒有能力保護她。”一滴淚珠落到手臂上,顧玉瓷趕忙擦幹。
眼尖的顧玉屏還是看到了,馬上抽出紙巾遞給姐姐,“你盡力了,姐。咱爸那就不是……”想想畢竟算是父親,顧玉屏沒有把“人”罵出來。
“哪有那樣朝死裡打女兒的。要不是我端掉門出去救你,你身體都得留下後遺症。流那麼多血,地上都一片……”說著顧玉屏又想到那時,濕了眼眶,“我真是提起來就恨。”
“還做主把你嫁給裴志坤那個滾蛋。”說完顧玉屏牙齒磨到咯咯響,“最後生病還四處罵我們不去照顧他,不孝順。就他那種父親,誰能孝順。”
“他就不配。”
顧玉瓷看妹妹嘴角抽動,雙手緊攥,鼻翼扇動,渾身哆嗦,趕忙安撫:“好啦哈,都過去了,他也去世那麼多年了。”
“裴志坤也不是個東西,說什麼你不是黃花大閨女,還不讓碰,整天疑神疑鬼懷疑你偷人。”
“後來你不是把我接到辛城了嗎?都好了。”顧玉瓷握著妹妹的手,拍著感謝。
“他第一次打你的時候你就應該告訴我,就不會有第二次。”顧玉屏說著話淚花浮上來。
她和姐姐年齡只差兩歲,母親在她們讀大學期間病逝。兩個姐妹相依為命,大姐很疼她,她也很疼大姐。聽到一向溫柔的大姐被家暴時,她簡直要崩潰,當天就包了一輛車過去把懷孕的大姐和孩子接了過來。
“以後不要再提他了。”顧玉屏不想再提那個人,犯惡心。
“好,不提她。提金潛光,提她你總願意,看你這樣子分明舊情沒了。”
“哎,我真是服你了,姐,怎麼做到喜歡一個人那麼久的?”顧玉屏二婚都離婚了,正要梅開三度。
“不知道,欠她的吧。”顧玉瓷也覺得自己魔怔了。難道是自己的第一次,所以那麼刻骨銘心。
“喜歡就算了,你還磨蹭。這都五十了,不是十五,你們打什麼啞謎呢?還有感情就在一起啊。”顧玉屏搖了搖自己的燙發,急燥。
“我給她暗示了,她沒往這方面理。”顧玉瓷眼神失落。
“你怎麼暗示的?”顧玉屏不解。待聽完姐姐的解釋,徹底躺倒在沙發上,“沒救了,真的是沒救了。”
太含蓄了!
太陽西沉,落下,晚風送來些許清涼,月隱花庭一片靜謐。
“顧阿姨病了。”飯桌上,遊嘉樹一句隨意的話打翻了媽媽的粥碗,一碗白粥撲到桌面上。
金潛光盯著白粥的米漿在桌面上四處蔓延,流到桌邊沿著桌角緩緩墜落,沒有動作。
“您別動,媽,我來。”遊嘉樹慌忙起身提來垃圾桶。
裴心雨用濕紙巾把白粥揩進垃圾桶裡,抬眼看金潛光,“阿姨,我再幫您盛一碗。”